“恶!嫁石白滔!”邹妍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就忍不住要将胃里的烧饼、豆浆全都吐出来。“我宁愿被牟定中弃婚十次,也不要和姓石的有任何瓜葛!”
这时她桌上电话的内线灯闪了起来,打断她的自言自语,不及一秒扩音随即响起。“邹小姐,请接二线电话。”
邹妍把手上的豆浆往桌面一搁,然后戴上黑框眼镜,让自己清醒些后,缓缓执起话筒,不客气地冲着话筒大喊一声:“喂!找哪一位?”
“小妍啊!是我白滔啦!”这声音听在邹妍耳里仿佛是猪仔在猪圈里吱吱叫。“我今天中午到你公司接你,我们吃个便饭好吗?”
吃!吃个头啦!现在才上午十点半,离她解决早点才过三十分,连面粉都还没发酵哩!他当她母猪啊,一天到晚吃吃吃!尽管百般不想吭气,心烦的邹妍还是轻声地回答:“真是抱歉,石先生,我今天好忙喔,得赶好几张信用状;中午有一个货柜进港,得到基隆去提货;下午有客户要来参观,晚上又得加班,我实在不知道得忙到什么时候呢。”
“那明天呢?”
“啊!明天也一样啊!而且还得到台中出差,后天则是高雄。忙啊!忙得不得了!”
“小妍啊!我早说过了,你何必窝在那种小公司呢?只要你肯跟董事长提一声,最坏也有个课长的职务可做。不过,女孩子嘛,还是嫁人得好……”
真是三句不离老话!邹妍忍不住将话筒拿离耳朵,对它龇牙咧嘴一番,然后佯装有同事询问她,“喔!什么?石先生,对不起,电话上还有两条线在等我,不能跟你谈了。拜拜!”喀一声,她像甩开毒蛇似地把话筒往电话上一放,就搓起泛着鸡皮疙瘩的手臂,甚至从抽屉里拿出一瓶酒精,将话筒彻底消毒一番。
人,是暂时打发了,但有待解决的问题还是一大堆,她双掌含十,拱在鼻梁间,喃喃地念着:“万能的天神啊!请赐给我神奇的力量,让我弹一下手指,就能把这一桩桩磨人的事变得无影无综。”
才刚念完最后一个字,正对着她办公桌的董事长兼总经理的办公室门便啪地一声大打开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小老头朝她的方向狂飙而来。
邹妍一直觉得自己的办公桌风水差,原来是被老板的门神冲到了,她好希望万能的天神也能顺便将这个正皱着八字眉、直直朝她杀过来的小老头弄走……
“邹小姐!”
“啊!是,萧先生……”
她话还没说完,一叠厚厚的文件就摔在她眼前的桌上,他的利爪扣上了桌角,破喉向她雾蒙蒙的镜片怒吼道:“完蛋了,我信用破产了!那些该死的伊朗土匪!我就知道他们把货延再延准没安好心眼,现在撂下一句‘淹水,没货出’就想打发我?还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的,他当我是三岁小孩子那般好骗啊!邹小姐,我要你尽快回封传真过去,骂得他们头顶生烂疮。搞什么飞机嘛!”话才刚说完,他卷起袖子,脚跟一转,又疾步走回他自己的办公室。
邹妍连连对着老板的背影点头称是。
不过,老板的气话说归说,但她这个做属下的可不是在社会上只混了一、两天的菜鸟,若是真不明就里地照他的话去做的话,那她大概下午就得收拾行囊,回家靠人救济了。
于是,她集中精力,不到十分钟就写了一张不愠不火、字字伸张正义的抱怨函;宇里行间透露了他们公司对该公司因为连月来豪雨不断而导致开心果收成不好的结果深表同情,但对该公司所下的决策更是感到震惊与失望,因为卖方不能如期履约已造成买方严重的信用破产。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莫过于诚信,而守约是最佳的励行方针,尤其两家公司素来友好,合作关系亦是堪称愉快,每年的进货量更是相当可观,若只因这件瑕疵而让萧先生在美洲另寻合作对象的话,是她万分不乐意见的;但是若真到了那个地步的话,她也只能照办了……
拉拉杂杂地撰写完毕,再三检查内文后,邹妍将抱怨函往传真机一送,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不过,等待不是她的专利,而是她老板的,她还有一拖拉库的杂事要处理。
说回来,忙虽忙,也好在有这份工作缠身,才没让她想东想西。其实很多人爱管闲事、替她抱不平,认为以她政大阿拉伯语系的文凭,外加一张留英硕士文凭的条件,蹲在这里做个业务代表简直就是浪费人力资源。
但邹妍并不这么想,尤其一年前被人弃婚后,她对自己完全没了信心。俗话说得对,置之死地而后生,她完全能够体会这句话的含意。
一年前她是个只重外表、不重内涵,非名牌不用,只知追求流行,走在时代尖端的千金小姐;但在惨遭“滑铁卢”事件后,她幡然一变而成身着古老套装,走起路来不是内八就是外八的平凡女职员。不过,这突来的转变倒是让平常不理睬她的父亲对她另眼相看。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奇怪,痴心爱的人仓皇地落跑了,她反而因祸得福地得到亲情的慰藉。
晌午时分,六名女职员围着一个小餐桌,搭伙用膳。
“邹妍,你很不够意思哦,说好上礼拜要介绍我堂哥给你认识的,你怎么又爽约了?”绑着马尾的小林不高兴地问。
邹妍正专心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