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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第1页)

坐什么车、在哪里下……我统统不懂。

魏敏惊醒之后问我:这是到哪里啦?

我说:到家了。还不赶快下车,你爸妈和小弟来接你了。

魏敏靠在车窗边瞄了瞄外面,然后侧过头来说:想骗我?车才刚进站呢!去我家还要两个来小时。走吧,下车,咱们得换辆车,开往镇上的。

还算方便,从大巴上卸下来的东西提走几步就装进了中巴。等中巴上的座位差不多满人了,车子就启动走了,花了将近90分钟。在镇里车站,我问魏敏:下步该怎么走?她说:咱们再转小四轮,大约还要个把小时就到家。

其实小四轮并不直接开进村,而只开到乡里的大街上。到了这地方司机死活也不肯走了,他说村里的泥路又烂又狭窄,稍不留神就会栽下坡去。我问魏敏怎么办?她说:你在原地等等,照看好东西,我去找摩托,摩托车都敢开进去的。

好不容易到达魏敏老家,天啊!下半身全是泥!摩托车后轮弹起来的稀泥浆。我们的行李绑在摩托后架上,大半边也被泥浆覆盖。而我们的双手都提着东西,4大袋买去魏敏家的礼品,提进门时我的手被勒得由痛到麻,由麻到失去知觉了,我想魏敏的手也和我的手同样的。12月的山风还无情地割着我们的脸,到家时脸已经被冻得发紫。

这是个只有不足10户人家的小山村,地处两座大山包之间。村后也是山,是几座相连的山;村前有条小溪,冬天水很浅,但清澈见底;村对面是片片农田,秋收过去好几个月了,现在田野里很干净。有些地方种着冬菜,呈现出绿油油的景象,跟这个季节很不协调。

我见到魏敏的亲生父母了,她母亲看上去是位干练而朴素的农家妇女,而她父亲却显得比较老态。从我们进屋的那刻起,魏敏几乎分分秒秒都被父母围着,舍不得离开她身边半步。父母既然把那个埋藏了20年的秘密揭开了,他们就不再躲躲闪闪,而是希望拿出百倍的爱心,来好好疼疼自己的亲生骨肉,来仔细端详这离家多年让他们日也思夜也想的宝贝闺女。因此他们要紧紧抓住这个机会,半分钟也不愿让它流失。他们要好好看看女儿,好好摸摸女儿,好好听听女儿的声音,好好陪着女儿享受这难得的时光,这流逝了20年却本应属于他们的温馨时光,这人世间的天伦之乐。

现在,请允许我来描述一下相关的情节好吗?

我和魏敏提着大包小包,朝着土墙房走去。我问魏敏:前面那屋子就是你家吗?魏敏说:是的,前年我来过,我还记得。我又问:那上次你来是怎么找到的?魏敏说:问路呀。我有可婕在同学簿上留下的家庭住址,到了镇上就开始问,摩托司机知道有这个村,就带我进来了;进了村我再问别人,就问出可婕家住在这里。唉!想不到……真的想不到!可婕家居然就是我家。我再问:那你现在紧张吗?上次来是找同学,这次来是探亲,探望自己的亲生父母,你现在的心情怎么样?魏敏说:有点紧张。说不紧张那是假的,毕竟这还是秘密被揭开后头次拜访父母,和上次的感觉肯定不同,既紧张又兴奋吧……一问一答间,我们已经走到这间屋子的晒谷坪上了。大门敞开着,屋顶冒起炊烟,有只大黑狗在坎下的牛栏边闲逛。大狗刚发现有情况,立刻冲上晒谷坪,朝我们狂叫;叫了几声见来人没有被吓退,就夹着尾巴跑进屋里去了。我估计它是跑进去报告主人搬救兵了。

果不其然,大黑狗狐假虎威地出来了,它的身后跟着两个人。女的手上握着把菜刀,男的拿着块劈柴。我看见这阵势先吓得够呛,想扔下东西赶紧跑路。再看看,女的菜刀掉地上了,她愣在了门口,后脚还没跨出门槛;男的劈柴倒没掉,但他拿劈柴的手在发抖,也愣在那里了。

魏敏喊了声:阿妈阿爸!就扔下大包小包,箭步冲上去,速度快得跟飞鸟般,只在我眼前晃了晃,就到达门槛边了。

接下来的情景大家应该清楚了,跟电视里常看到的类似。魏敏跨进门槛,我没看清她是先跨左脚还是先跨右脚,总之她跨进去了,她和父母以闪电的速度紧紧拥抱:父母站两边,她站中间,在那里哭成了三个泪人。哭了大约有几分钟吧,魏敏最先不哭了,估计她突然想起我还被晾在晒谷坪上。她迅速擦干眼泪,也给父母擦了几把,然后她就拉着父母的手走过来了。三个人走到晒谷坪上,魏敏仍旧拉着她父母的手,并向我介绍说:程华,这两位就是我爸妈。介绍完她又跑到我身边,拉起我的手依偎着我,并向她父母介绍说:阿妈阿爸,这位是我的男朋友,他姓程,名字叫程华。我也有点紧张,毕竟魏敏已经那样介绍过了,我就带着紧张的情绪跟他们打招呼:叔叔阿姨好!讲完之后笑了笑,以此来缓解我的紧张。魏敏母亲说:小程你好!魏敏父亲说:程弟你也好!他的话音刚落,立即挨了老婆的巴掌,打完后她冲我笑笑说:不好意思啊,你叔老了有点懵懂。魏敏则在旁边笑得泪又出来了。

我在魏敏家里呆了两天。农村很好客,虽然家徒四壁,连件像样的东西也没有,但自己养有鸡鸭,阿叔每晚都杀两只鸡款待我们。蔬菜家边都种有,品种繁多,甚至还可以吃到野菜,完全的纯天然绿色食品。每晚开饭前,阿叔还煨上壶姜糖酒,我们两个男人就用鸡肉焖黄豆慢慢喝酒;阿婶(魏敏纠正我这样称呼)也能喝那么两小杯,她喝得满脸红扑扑的,好像她的青春又回来了。父母都劝魏敏也喝点,说冬天喝点烧酒,身体暖和,还可以舒筋活络,用阿叔的话说是:打通身上关节的道路。魏敏经不住父母劝,就端杯加入进来。但她抿头口时差点就呛着了,她挺难受地说:阿爸,这酒干嘛那么辣?阿叔说:我们家自己做的烧酒,起码有20几度,狠点才过瘾,我喝不惯低度的。辣你要慢慢喝,慢慢喝就喝出味来了。魏敏就小口小口地慢慢喝,看老爸喝得那么享受,她慢慢试着由浅到深,后来果然就适应了,不呛也不咳了。不过呢,她的脸色很快也变得红扑扑的了。

第晚吃饭的时候,阿叔不停叹气说可婕可欣不在家,要是在的话全家人就团聚了。刚进门时魏敏就曾问过母亲:可欣怎么不在家?我很想见到他。母亲说:可欣上广东找可婕去了。魏敏当时肯定很失望,我从她的眼神可以看得出来。阿叔每次叹气,阿婶就打他手,打得阿叔的酒杯几次都差点落地。阿婶说:我们家可蓉今天刚回来,还有可蓉的男人也在这里,儿女都在身边了,你还总念起在外面的,这样不冷落了闺女和姑爷不成?阿婶刚提到“男人”和“姑爷”,我的脸立刻就变红了——我喝酒从来脸不红的,天地良心!我的脸肯定是被阿婶的话羞红了;我红着脸瞧魏敏,她正在那里闷笑呢。阿叔话锋转转,就转移到魏敏身上来了,他边喝酒边讲还边叹气:一叹当年是多么糊涂,把亲闺女送给了别人;二叹他做父亲的无能,竟然连三个孩子都养不活,才造成要送个出去的“悲剧”(他的原话);三叹女儿不计前嫌,大老远跑来认亲,还买了那么多东西,烟酒糖饼样样有。他叹到这里,魏敏插了句:阿爸,这些东西都是程华买的。只听阿叔话锋又转,立即叹道:是啊是啊!姑爷仔也那么懂事,买东西来孝敬我们老人家,真是有其女必有其姑爷啊……魏敏又插嘴说:阿爸,你这句话用词不当。阿叔接着叹:是啊是啊!有其姑爷必有其女。魏敏正要纠正,她父亲没给机会——唉!现在闰女都长这么大了,我和你妈也老了……阿婶又打了他几板:在闰女和姑爷面前怎么尽讲丧气话?就不能讲点高兴的?——唉!你妈也很苦,她跟了我大半辈子没享过哪天福,还要整天挂念着你。你刚被人家抱出门那阵子,她每天哭得死去活来的,这么些年也没少掉泪,都是苦命人啊!阿叔讲到这里,往嘴里送了口酒。趁此机会,我转头观察魏敏,看见她眼眶湿润,几滴泪很快就要滴下来了。这时候,阿婶发言了:她爸你少讲点了,闺女和姑爷今天坐长途车,人家肯定很累了,给人家早点休息嘛……

那晚,魏敏和她母亲睡,我睡可欣的房间。我躺在可欣那用稻草当棉垫的床上,听魏敏和阿婶在隔壁房聊些家常,直到我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章   梦绕魂牵

第二天我是打算回南宁的,但阿叔阿婶执意挽留,魏敏也帮着父母劝说我,我也不好再讲什么。

闲着没事,我就和魏敏到处转悠,这下去到田野那下玩到水沟边。这地方曾是魏敏的故乡,她被抱走时估计还没睁开眼睛吧?转眼20年过去,我想除了心灵的感应之外,这里的东西对她而言绝对都是陌生的。而今脚踏故土,眼观曾经的身生之地,不知她的内心是无端的留恋还是莫名的惆怅?

我和魏敏在山山水水之间玩耍,阿叔阿婶就坐在那颗大石头上悠然地看着我们。到后面估计是担心女儿的安全,他们也加入进来了,在魏敏身边守护着她。我们在野外燃起篝火,在火堆边蹦蹦跳跳,还四处去找干柴添加,篝火就在冬天的冻土上越烧越旺了,寒风从大山的深处横扫过来,可我们半点都不感觉到冷。玩到下午4点多钟,阿叔回家杀鸡去了,阿婶带着我们继续留在山上找野菜。

晚饭桌上,菜谱非常的丰盛:两只鸡做成了两道菜,白斩有黄焖也有;还有盘黄灿灿且香味四溢的干老鼠肉;另外就是三四种蔬菜和锅野菌汤。农家烧酒也煨好了,在桌上冒着热气,有股浓郁的姜糖香弥漫开来。和头晚上同样,阿叔喝起酒来话就特别多,叹气也多,总免不了要挨阿婶的手板。这个晚上,魏敏也显得特别的伤感,因为明天我们就要离开山村,她好像有很多很多话要跟父母讲但又不知从何讲起。阿叔的酒已经喝到半壶,除我之外个个的脸都红通通的,在煤油灯的灯影里泛着光泽。魏敏突然问父母:可婕怎么读不满半年就休学回家了?而且回家不久又去了广东?阿婶瞟了瞟阿叔,阿叔心领神会,知道这个问题应该由他来答。阿叔说:唉!还不是因为家庭困难,当时你弟读高中,两个我们送不起,就只好牺牲可婕来救可欣(他的原话),想给可欣去考大学……魏敏插话:那可欣怎么又不读了?而是下广东找可婕去了?阿叔说:他的成绩原本很好,后面不清楚怎么回事,竟然排到班里的倒数几个。可婕讲这样下去考大学是没指望的,就拍了个电报回来,叫可欣去广东——好像是东莞吧——进学校学技术,叫什么……技工学校,我记不清了。过了几分钟,等父亲吃了些菜喝了几口酒,魏敏又说:阿爸我还有个问题,我们家在合浦,干嘛可婕要跑到北海去读高中呢?那样不是要多花钱吗?魏敏的这个问题,我原先也曾想到过,只是还没跟她提出来,因为我估计她也不懂。今晚既然她提出来去问阿叔,就证明我原先的估计是正确的。我也很想知道答案,就抬眼去看阿叔。阿叔抬头看了看阿婶,我和魏敏也将目光转移过去。阿婶的眼圈有点红,看得出她在极力忍着泪水。她做了个示意阿叔来回答的动作,然后就低下头去了。阿叔说:唉!还不是因为我和你妈牵挂你……我们只知道你被北海的家庭抱走,但不清楚具体是哪家,也没有地址。我们就想啊,你跟可婕同个年纪,她读到高中去了你也是读高中了,送她到北海去读书,也许你们姐妹俩有机会在同个学校,或者再巧点,你们有可能同班,这样我们就有线索找到你了。唉!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算老天有眼,姐妹两个不但同校同班,而且竟然同桌!唉!老天真是有眼啊!上次你来,我和你妈头眼就认出你了,因为你和可婕太像了。你又介绍说你是可婕高中的同学,而且是同桌,现在都在南宁读书,我和你妈就认定你就是我们家可蓉了。可是……唉!我和你妈多年来感觉对不起你,也亏欠你太多了,我们不敢认啊!可是……唉!不敢认又想认……你走了以后,我和你妈好多天都睡不着觉,心里总是想着这件事……我听到这里,感觉鼻子很酸,突然想起了句话:可怜天下父母心!再抬眼环顾左右,三个人都在掉泪,魏敏哭得特别伤心。哭着,哭着,她突然离开座位,快速移动到阿叔阿婶之间,左右手分别围着父母的脖子,带着哭腔喊了声:阿妈,阿爸!就泣不成声了……过了几分钟,父母双双安慰她,劝她不要太难过,小心哭伤了身子。阿婶说:闺女别哭了,别哭了啊,我这么漂亮的女儿,哭肿眼睛就不好看了,明天还要出门见人咧,啊。阿叔说: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你是在魏家,并且他家里那么富裕,对你又那么好,我们就放心了,我和你妈为这事经常偷着笑咧,庆幸我们的闺女到了个好家庭……魏敏又问:阿妈,我和可婕谁是姐谁是妹?弄清楚今后才好称呼啊。阿婶说:你是姐可婕是妹,你比她大几分钟……怎么,你要把这秘密讲给可婕听啊?魏敏惊问:可婕还不知道吗?她怎么会不知道呢?阿婶也叹了声气并说:唉!怎么好跟你讲这事!妈……妈和你爸是觉得已经很对不起你了,如果再让可婕知道这事,她肯定会恨我们的,说我和你爸竟然这么狠心,舍得将自己的亲闺女送给别人……可欣也不知道,上次你来时,他在山上放牛;我叫他写的那封信,还骗他说是别人托我们帮写的……做父母的不愿伤了儿女们的心啊!他和可婕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很难过的……魏敏帮母亲擦着泪,边擦边说:阿妈阿爸,我想可婕可欣会理解的,会接受得了的……我都可以接受,我都可以原谅,我都可以坦然去面对,我想他们也会的。估计魏敏是特别激动吧,她这下罗列了个排比句去为难父母,有些词语我看阿叔阿婶都听不懂。阿叔抿了口酒,思考了几秒,然后他说:这事就先缓缓吧,接受现实也需要个过程……当初急着给你写信跟你讲出真相,是怕今后再也找不到你了,没法跟你联系得上;现在先我们三个知道就行了,你妹和你弟今后也会懂的,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情。顿了顿,阿叔突然抬头问:你和姑爷是自己开伙吧?魏敏拿眼瞄我,我心领神会地回答说:是的,阿叔,自己开伙油水足点。阿叔转向阿婶说:那好!她妈,你明早装几只鸡,我刚才还跟她二叔拿了几块腊肉,都给姑爷和闺女明天带出门。哦,姜蒜和干辣椒也各带些。我看见你们两个那么爱吃野菜,明早我出去打几把回来带去。我急忙说:阿叔阿婶,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们在家里吃就行了,不要又吃又带的。阿叔也急忙说:用的用的!怎么不用?拿回去小两口慢慢煮吃,野菜留不长要餐餐吃才行。我转头去瞟魏敏,她不表态。于是我说:那——我还没来得及讲下去,阿婶又急忙说:要带的,肯定要带啊!虽然没什么好东西。

回到南宁没多久,也就是12月下旬的某天,魏敏顺利地加盟了“21世纪”房地产公司,成了位名副其实的“白领”,也从此翻开了她人生道路上崭新的页码。

同是这个月的某天,即魏敏穿上漂亮的职业套装之后的某日,我被团市委授予了这个年度的“南宁市十佳杰出青年”称号,同另外9位获此殊荣的青年男女站在南宁政府大礼堂的舞台上,在千名学子和各行各业青年代表的注目下,着着实实出尽了风头。我获此称号的理由是:他是位勇于拯救失足青少年,让他们知耻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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