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风穿街过巷,摇帘鼓窗,又是一夜寒雪飘落时,覆一目苍白银装。
天际沉沉阴云掀开一角,泻下几缕薄暖的光,像织坊少女手中柔软的绸缎。
百年皇都从晨曦中将将醒来,已能见几个挑着或推着货担的身影,忙开来。
茶馆的小二在老板的催促声中,揉着尚是迷蒙的眼睛,拖拖踏踏卸下门板,准备开门。没想到才抽开一块门板,就看见一个蹲坐在门口左侧的熟悉身影。
那人一身破旧青衫,执着一柄长长的烟杆,不时在身边的小石狮子上敲敲,吸一口再吐出一圈淡淡的烟圈。
东边的天光落在他脸上,镶上一圈淡淡的光晕,那本平淡无奇的眉眼,竟隐约瞧出了两分锐利锋芒。
小二的心中突然有股奇异的感觉,这个他所认识的一贯邋遢落魄的说书先生,并非凡人。
他越想越觉得就是此般,因着这时间似从未在他身上流逝。
从小二还是个孩童时,他便在这里说书;少年时,他依旧在此;以至于现在他的儿子都能打酱油了,这位先生依旧在此。
一般来说,人都有这样的心理,若是觉得一件人事不平常,越是琢磨便越是觉得匪夷所思,越觉得匪夷所思,便越是膜拜敬畏。
所以帝王们往往会将自己塑造成一个高深莫测,遥不可及的形象。当然很多帝王还会很虚荣地加上英俊潇洒,英明神武之类的形容词。
惹得不论是管家小姐还是布衣佳人都对那座高深的宫城,一颗芳心蠢蠢欲动。就算做不了凤凰,倘若能与某某英俊王爷来段偶遇也是曼妙万分的。
其实,真相往往是,皇帝们不是肥头大耳就是大腹便便,因着这是皇家美学要求的‐‐福相
落九郎吐出一口悠长烟晕,站起身来松了送肩,折了折腰。一回头就看见了呆立着的小二,只见他嘴一张,眯着眼道:&ldo;小二哥啊,你如此看我,莫不是恋慕我?老朽可就这一件衣服,倘若袖子断了,老朽会泪流满面的。&rdo;
……
店小二心目中道骨仙风的世外高人之相立刻跌落凡间,破碎得就和他昨晚磨的豆腐渣一样。唉,孩子哇,偶像什么的,难道你不知道是要远观的吗?
&ldo;落先生今日怎生这般早?&rdo;小二收掇着自己支离破碎的心脏,抽完剩下的门板,干笑着转移话题。
落九郎懒散地踏进茶馆,手中转着一块磨得光滑的醒木。醒目长不过手掌,宽约两寸多几分。前头隐约能见着朵血色蔷薇,也不知经历多长时光,颜色不改,鲜艳欲滴。
小二的目光落到它上面,也不知为何,每次见着这木头,心下总是堵得很,喉咙里像梗着什么一样酸得难受。
落九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指头抚了抚那朵蔷薇,嘴角扯了丝笑意:&ldo;今日天寒霜雪,老朽这把老骨头甚不舒服,再见着这皑皑白雪,想起了许久前的几个故人。思绪过沉,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啊。&rdo;
&ldo;哎?落先生还有故人,如今他们可还健在?&rdo;小二哥又执着扫帚里里外外扫起了地:&ldo;哎呦!&rdo;小二脑门吃了醒木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