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斋戒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等到牛见深念完戒文,天色早已暗了下来,何冲与之前一样,拜别牛见深之后便想要离开,却不料牛见深却突然开口道:
“冲儿,你跟着我多久了?”
自从十四岁之后,便再也没有听到这个称呼的何冲愣了一下,这才回道:“十年四个月零三天!”
“十年了啊!时间过得好快!不知不觉就老了!”端坐在蒲团上的牛见深说话声音不知为何与以往不同,变得有点嘶哑。
何冲看着牛见深在灯光下隐晦不定的脸色,开口问道:“牛叔,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牛见深摆摆手,脸上恢复为正常神色,微笑说道:“没事儿,突然有感而发而已,忙碌一天也累了吧,早点休息去吧!”
何冲虽心有疑惑,但是并没有多想,拜别之后转身走出这间狭匛的佛堂。
身为飞龙城城守,想要一座豪华佛堂本是轻而易举之事,但牛见深却固执地只用这间不知何人建造的狭小佛堂,何冲问了好几次都没有得到原因。
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将要走出院门的何冲突然心有所感猛然回头,正好看到一丝阴霾在牛见深清瘦的脸庞上一闪而过,没等何冲看清,那阴霾又即刻消失不见。
回头再次拜别,何冲并没有多想,回到了自己住处,简单洗漱之后便准备休息。
最近这段时间忙着收缴税赋,不仅只是城中的商户民众需要交税,城外方圆百里之内的农户更得需要下乡催收,正是一年中最为忙碌的时候。
故而虽然白天接了好几次宴请的帖子,但是何冲统统婉拒了,宁肯自己孤身一人睡觉休息,也不愿意在这种敏感时刻去参加宴请而被人抓到什么把柄。
身为总班头的何冲明白,想要服众,除了一些必要的手段之外,立身以正更是必不可少的根本。
再说他虽然年轻,但并不好声悦色,唯二的爱好除了看书,也就爱酒,且喜独饮,从不愿与人分享,甚至极少在人前喝酒。
也许是白天确实累得不轻,一觉醒来之后,何冲非但没有觉得神清气爽,反倒感觉四肢酸疼,脑袋也昏沉得厉害。
也就迷糊了片刻,何冲便反应过来,用力咬下舌尖,强迫自己清醒,虽然算不上武艺超群,但是从小就开始打熬身体的他却也知道此时自己并不正常。
屏住呼吸仔细聆听片刻,确认房间里面除了自己没有外人,何冲这才从床上坐了起来,环视四周虽然也无异样,但不知何时扣在手中的匕首却并没有收回。
将房间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何冲确信房间除了自己并没有外人进出,好几处只有自己清楚的小机关都没有移动位置,门窗也完全没有破坏移动的痕迹。
已经经历过不少风浪的何冲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在不知不觉中下了迷药,虽然暂时还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但是因为何冲居住的地方紧挨着城主府,能在时刻有士兵巡逻的地方翻越宅院来下药,说明对方不仅实力雄厚,而且所图必定不小!
而自己能被别人图谋的,除了飞龙城捕快总班头这个职位之外,剩下的似乎也只能是城主牛见深的义子这个身份了。
想到这里,何冲不再犹豫,拉开房门便冲了出去,不管对方是谁,势力如何强大,十年的养育之恩绝对不能抛之不顾!
出乎何冲的预料,眼前的城主府依然井井有条,并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的骚乱,除了此刻已经将近午时,一切都与昨天一样,没有任何异常。
走进中庭之后,何冲已经控制好了自身情绪,虽然只穿单衣显得有些奇怪,但是不管是举止行为,还是神态仪容,都已经恢复到平日的样子。
对方既然已经落子,在明白真实意图之前,自乱阵脚是最为愚蠢的做法!
然而何冲实在是没想到,迎接他的竟然是开局绝杀,对方连给自己落子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将他钉在了死局之上。
作案时间,作案工具,证人,全部给安排得妥妥当当!
何冲相信,证人看到自己作案时穿的那身血衣,此刻应该就在他的居所里。
不仅如此,甚至很大可能一些珠宝或者密信之类的物证也会被藏在隐秘却恰好仔细查看就能看到的地方,而那便是自己的杀人动机!
何冲晃了晃手中酒坛,再次将最后一口酒一饮而尽,微微自嘲道:“一整套操作行云流水,做得这般天衣无缝,还真是看得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