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修斟了一杯酒,慨叹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吾辈能一起赏月也是一桩缘分,只希望秋闱放榜之时,我们都能榜上有名。”
刘惟宁点了点头道:“宁贤弟说的好,来来来,让我们一起满饮此杯!”
说罢亦是举起了酒杯。
众人纷纷斟酒举杯,满饮杯中酒。
一杯佳酿下肚,崔樊和起了兴致,就着策论试的题目发表起了感慨。
“今日策论题目是‘用人论’,不知诸位朋友有何见解?”
宁修微眯着眼睛,缓缓转动手中酒杯,心道好嘛到底是文人骚客,总是有一颗指点江山骚动的心。
不过现在乡试已经结束,就乡试题目探讨一二也无伤大雅,只要别越界说的太过火就行。
见众人皆没有先说的意思,崔樊和砰地将酒杯放在桌上朗声道:“既如此,崔某便抛砖引玉了。”
他稍顿了顿,继而接道:“说起这道题目,崔某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张相国推出的考成法。推出考成法的目的是改吏制。为何要改吏制?归根到底是用人的法子出了问题。国朝定鼎两百载,世风早已变得奢靡,一起变得奢靡的还有官风。官员们只知道敛财比富,对待政务却是不怎么上心,完全一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态。长此以往,我大明官场焉能不腐朽?故而要想根治此疾,必须大刀阔斧的改革,绝不是割肉补疮能够治愈的。”
崔樊和慷慨激昂的说了一通,众人皆是附和。
宁修笑了笑道:“那么依崔兄之见,张相国这个考成法是不是推行的恰到好处呢?”
崔樊和一昂头,中气十足的说道:“那是自然。不过依崔某之见,还有几处瑕疵,若能修正那么对于整饬吏制是大有裨益的。”
“崔兄不妨说来听听。”
“其一在于地区的区分不明。我大明幅员辽阔,北至九边,南至两广,东起辽东,西至巴蜀,凡总州县不计其数。像福建、浙江、山东、南直隶等沿海州县,税收自然要多。而像陕西等深居内里的布政司,百姓本就贫穷自然也就收不到太多税。如果对这些州县制定相同的考成方法自然是不公允的。”
崔樊和咽了一口吐沫,继续说道:“所以我觉得朝廷唯有根据各州县的实际情况制定考成细则才能服人。”
宁修心中暗暗慨叹,这个崔樊和真的不一般呐。说实在的这个年纪的士子满脑子装的都是儒家文章,即便对于时政有些考虑也多是浮于表面,附和权贵之言。像崔樊和这样有自己见解的实属不易。
他连连拊掌道:“崔兄所言甚是。在宁某看来,这也是张相公考成法最大的弊端。”
众人不仅哗然。
在他们眼中张居正张相国就是神,而现在宁修和崔樊和竟然公然质疑这尊神!
。。。。。。
。。。。。。
大明毕竟是一个封建王朝,权贵的地位是无可撼动不容置疑的。
天子是大明皇朝的第一人,张居正称之为第二人是不为过的。
别管私底下大伙儿对张居正的新政有何看法,至少不会这么说出来。
偏偏宁修和崔樊和这么做了,这让众士子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见众人面面相觑的样子宁修直是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宁朋友说说看,张相公的考成法还有何弊端?”
崔樊和听闻宁修和他意见一致,顿时也是来了兴致兴奋的问道。
宁修清了清嗓子道:“考成法的另一大弊端就是对于时间的划分不够清晰。譬如前任留下了巨额亏空,虽然不需要现任来填,但难免会影响到税收。因为当地百姓已经被苛捐杂税陋规火耗逼得家徒四壁了,又哪里交得起税呢?”
众人纷纷点头。宁修说的很有道理,府库县库出现巨额亏空,说明地方官主政搞得一团糟。在这种情况下寄希望于继任者能够立刻收拾好烂摊子拨乱反正显然是不现实的。
“所以,在宁某看来朝廷需要给出这些州府官员时间,时间长短具体要看亏空的多少。”
崔樊和激动的挥舞着拳头道:“宁朋友所说的也是崔某所想的,宁朋友真是崔某的知己啊。”
宁修那个瀑布汗啊,不会真的这么巧吧?
他和崔樊和竟然心有灵犀到这种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