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李春天发出深长而又绝望的叹息,“我说,你们能不能……”
“我先回去了。”李思扬仍旧保持着她的优雅,不愠不火,她转过身走向门口,走了两步又停下,也像李春天那样发出一声叹息,然后对着刘青青说:“别误会……”
“你别走!”刘青青厉声喝到。
李思扬只得重新关上已经拉开一半的门,转过身,看着刘青青。
张一男走近刘青青,压低声音重复着之前的话:“真是碰上的。”
“谁相信你的鬼话!”刘青青忽然哭起来,“这些年,你们俩明里暗里的眉来眼去,你们……你们……狗男女!”刘青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李思扬和张一男对望了一眼,谁也没有作声。
“说话呀!怎么不说话!”刘青青仍是气不过,似乎李思扬和
张一男的沉默让她更加愤怒,她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数落张一男,“你忘了当年你是怎么追我的?要不是你死皮赖脸的追我,我能跟你好么?咱俩好了以后,你是怎么跟我说李思扬的?你说……你说……”刘青青哽咽着,伸手抹了一把脸颊的泪,这个再平常不过的小动作,却让李春天触目惊心——多么像城市里那些容颜不再、绝望无助、整天给她的情感版写稿的中年妇女——所有的男人都背叛她们、所有的信仰都背叛她们、所有的梦想都背叛她们——于是她们成为造谣犯——无限夸大自己的痛苦,期臆着可以用眼泪换取舆论微薄的同情……“你说你一早就知道李思扬是什么货色,你一早就看穿了她是个见异思迁的女的,你说你真庆幸她去了美国没再回来,要是她回来你就得跟她结婚,要是你给她结了婚,或早或晚,她也会红杏出墙……你说我比她强,比她强一百倍,我比她爽快、我比她真实,你跟我在一块特别踏实……你说,你说李思扬净会动心眼儿耍手腕,要不是看在李家父母对你那么好,你早就不跟她在一块儿了……你还说,刘青青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女的,独立,让人放心,就算一件行李都不带把你扔到北极你都能拿冰块搭起一所房子再找来海豹的皮毛把自己裹起来取暖,要是换了李思扬,不出半天儿就喂了北
极熊了……你说的这些话我永远记得,张一男,你把我说的那么好,好得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从里嘴里说出来的那个人是我了……可是我还是相信了,我觉着你那么真诚的追求我,你对我是真心的,我一定要珍惜你,哪怕我心里打鼓、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你说的那样的人儿我也努力做一个你说的那样的人,我让你放心,独立、我拼命挣钱,我买车、我买房,我就为了变成你说的那样的人,我跟你结婚,我办婚礼,我置嫁妆,我不让你操一丁点儿的心,我要让你风光的娶个媳妇,我要让你坚定信仰,我要让你百分之一千的确定你之前对我说过的那些关于李思扬的坏话全是真的……可是全是假的!你从来也没忘了她,你说得那些关于她的坏话全是哄着我玩!张一男你是个流氓、骗子……”她掩面痛哭,那哭声叫人心碎。
张一男微闭着双眼,眉头紧锁,眼泪无声的滑过眼角。
李春天的喉咙里像塞了一团棉花,几乎不能呼吸。她愤怒地看向一边的李思扬,她期待着李思扬能说出只言片语表达一点点她的歉意——在对待已经分手的前男友的问题上,她表现的过于暧昧……然而,李思扬只是对着张一男和刘青青牵了牵嘴角,似笑非笑,她什么也没有说,轻轻拉开门,走了出去……只剩下刘青青、张一男、李春天和沈
光明四个人在办公室里,两个当事人、一个帮凶、一个受了惊吓的旁观者……沉默,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青青,”张一男的声音里流露一丝惭愧,“今天是真的碰上了,我去报销电话费回来,走到剧院门口碰上她和几个同事……你看,我的话剧演出那么成功,都是你的功劳,咱们不是说好了,永远不再提以前的事儿嘛……”张一男张开手臂慢慢慢慢去拥抱刘青青,“过去的就让它……”
刘青青一把推开张一男,“做梦!永远过不去!无论我是清醒还是糊涂,过去的它永远都在那,像只苍蝇,叫我恶心!”
有一次陷入僵局,沉默,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李春天轻轻绕过张一男,蹑手蹑脚地冲了一杯热巧克力端到刘青青眼前,低声下气地开口到:“别生气了,喝杯热巧克力,听说对……”她想说“对胎儿好”,可刚说到一半,手里的杯子已经被刘青青打掉在地上,“你也不是好东西!”她再次疯狂地喊到。
李春天没作声,她的端着热巧克力的右手烫得通红,热巧克力洒了一地,她最喜欢的杯子也已经粉身碎骨……她默默转身去拿拖把想把湿滑的地面擦一擦,她听见刘青青又一次斩钉截铁地对张一男说:“离婚!”然后看着刘青青拎起桌上的背包飞快走向门口……脚下一滑,她已
经重重摔倒在地……李春天依稀听见沈光明下意识发出的一声惊呼:“孩子——”……张一男试图阻止她摔倒的双手还悬在半空……李春天定定看着眼前瞬间发生的一切,闭上眼无力的吐出两个字:完了。
此去经年23
完了。所有刘青青、张一男为彼此吃的苦、受的累、恩恩怨怨、爱恨情仇全部一笔勾销,所有的付出与忍耐全部成为过往,他们草草签了一份离婚协议书,只等春节假期结束就去领那本象征感情崩盘的离婚证书。
李春天很想能跟李思扬好好谈一次,关于张一男和刘青青婚姻的瓦解。李春天总觉得在某种程度上来讲,完全是李思扬破坏了他们,然而,李思扬终究是善良的,她跟张一男的联络、交往始终没有任何的企图,她只想对他好一点儿,这叫什么呢?李春天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谴责她的理由。但李思扬终究还是自私的,想来想去,李春天对李思扬说:“你粗暴的走进了另外一个女人的生活,你打扰了她的生活,你影响了她的情绪最终导致了她的婚姻瓦解。”
“但张一男是一个独立的人,即使结婚,他仍然在精神上独立,他有权力决定同谁做朋友,也只有他才有权力接受或者拒绝我对他的好。不是我的问题,不是张一男的问题,不是任何人的问题,是刘青青自己的问题。”
于是李春天无法再继续她对老大的谴责。
除夕那一天,李春天一个人在报社值班。她带了笔记本电脑和想看的电影到办公室去,她喜欢看温情的电影,第一次她看《人工智能》,她为大卫执着了两千年的等待恸哭到不能自已,爱、执着、善良、××,李春天怎么也想不明白爱为什么会如此温暖到××的地步。李春天就是那么爱哭,即使看《小猪宝贝》那样温情的喜剧,她也会笑着流泪,为此她解释说,流泪其实是身体为了缓解压力而进行的自我保护。
诺大的办公楼里,只亮着寂寥的几盏灯,街道上天寒地冻却充满节日的喜庆味道,李春天电脑里播放着她看过无数次的《ET》,每当闷的时候她都看这个,她最喜欢外星人死去活来之后自豪的呼喊着:ETPHONEHOME!ETPHONEHOME!小小外星人骄傲的表情让她感到未来希望无限。多么奇怪,人们总是能从一些跟自己毫无关系甚至微不足道的细节里汲取无穷力量。
桌上的电话响起来,爱瑞克给李春天打的,“阿姨,你闷嘛?要不要我去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