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克斯洛伐克”,希特勒指责说,“是多亏了德国才未被进一步肢解。”可是,捷克对德国表现出来的巨大自制力并不领情。他提高嗓门(不是发怒就是表明他发怒)问,他们玩得是哪一种把戏。他认为,斯洛伐克是想独立,他之所以阻止匈牙利占领这块领土,原因也就在于此。有个问题他想在“很短的时间内”得到澄清。说这几个字时,他一声比一声高;然后,他把问题直接向提索提了出来:斯洛伐克想还是不想独立?“明天中午”,他说“我将采取反对捷克的军事行动,由冯·勃劳希契将军完成。”他指了指这位总司令。“德国并不想将斯洛伐克纳入它的生存空间。这就是为什么你必须立刻宣布斯洛代克独立的原因。否则,我就对它的命运不感兴趣了。为了让你选择,我把时间定在明日中午以前。到那时,捷克就会被德国这架压路机压碎!”
提索迟疑了片刻,然后给布拉迪斯拉发的内阁挂了个电话。并用德语说,他是在元首办公室挂的电话。他要他们明日上午召开斯洛伐克议会会议。当他确信不知其所以然的听电话者明白了他的话时,他便把电话挂了。他及时赶回布拉迪斯拉发,向议会宣读了由里宾特洛甫起草的独立宣言。反对宣言的势力垮掉了,一个名义上独立的新斯洛伐克便宣告诞生。
当天下午,在伦敦,张伯伦单枪匹马在下院英勇地回答关于政府为何不与希特勒对垒的各种愤怒的质问。英国对捷克斯洛伐克的保证跑到哪里去了?一个批评者问。他反驳说,那个保证只在无缘无故受到攻击时才适用。他说:“未发生此类的侵略。”
正当张伯伦在议会里寻找各种借口时,希特勒采取行动了,而且,与通常一样,把它弄得好像是反行动似的。这出戏的最后一节是捷克斯洛伐克总统哈查,被过去几天来的事件搞得昏头昏脑又糊里糊涂的哈查,此时要求紧急会见元首——这是苍蝇自己要求进蛛网。
在吊了哈查的胃口数小时候后,希特勒终于同意见他。心理上已被粉碎了的捷克斯洛伐克总统,在女儿和外交部长的陪同下,登上了开往柏林的火车。由于心脏衰弱,他不能坐飞机前往。
正当哈查离开布拉格时,一个曾常常在近处看见过希特勒的英国记者来到了布拉格。此人就是塞夫顿·德尔默。他发现,在文塞斯拉斯广场附近咖啡店的常客们,依然在悠闲自得地喝咖啡,不知外界有何事发生。黄昏时分,脚穿白袜的苏台德日耳曼军突然从天而降。他们六人一排,列队进入广场,打着纳粹旗帜,口中高喊:“胜利万岁!胜利万岁!”跟在他们后边的,是打着捷克的三色旗的法西斯合作者。开始。
人们听从命令,向纳粹旗敬礼。后来,工人们涌到广场上,情况就大不相同了。他们不给游行者让路。斗殴爆发了。警察支持的是游行者,他们边行进边高喊:“一个国家,一个人民,一个元首!”如果说,布拉格只是象征性地失陷给德国,那么,捷克的工业重镇摩拉夫斯卡、奥斯特拉发——位于波兰边界——却在事实上已落入德国之手。希特勒卫队的精兵已在天黑后不久占领了这个地区,目的在于保护这个现代化钢铁厂,防止被波兰人占领。
在柏林,希特勒和他的客人们正集中在总理府的客厅内看电影《大势已去》。坐在希特勒身旁的是凯特尔将军。如果必要的话,凯特尔将随时发出入侵的执行令。晚10时40分,布拉格开来的火车抵达了安哈尔特车站,但直到午夜后一个钟头,希特勒才召见哈查。他对凯特尔说,他之所以要等待如此长的时间,是因为他要让这位老先生好好休息一下,恢复一下旅途的疲劳。然而,这个拖延却增加了哈查的不安。待他与外长契瓦尔科夫斯基打党卫队的仪仗队前走过、进入希特勒的书房时,他的脸“紧张得红了起来”。
哈查向希特勒作了个私人呼吁,声言他从未与政治混在一起。他卑躬屈膝,请求希特勒饶恕。“他坚信,捷克斯洛伐克的命运已在元首手中”,德国的官方记录这样写道,“他也相信,只要在元首手中,它就安全无恙。”
即使如此奴颜卑膝,哈查也免不了要受希特勒一顿呵斥。在将特马萨里克和贝奈斯等人所谓的胡作非为重复说了一遍后,希特勒攻击说,“在新捷克斯洛伐克,贝奈斯精神仍然活着,虽没有表面化。”在希特勒的进攻下,哈查这个可怜虫步步退缩。突然,希特勒——出于同情或改变战术的需要——补充说,他并不是不信任哈查,他的“结论是,总统虽然老迈年高,此次来德,对捷克斯洛伐克可能大有好处,因为过不了几个小时德国就要干预了。”
哈查及其外长好像成了石人,一动不动地坐着。希特勒继而说,对于任何国家,他都不怀敌意,他依然相信哈查的忠诚。这就给了他们一点希望之光。但是,随着希特勒宣布贝奈斯精神依旧在发扬光大,这点希望之光也就熄灭了。希特勒说,在星期天,大局已定了。令德国陆军入侵的命令业已下达,将捷克斯洛伐克并入帝国的命令也已下达。
这两个捷克人目瞪口呆地坐着。希特勒宣布,他的军队将于清晨6时,从各个方向开进他们的国家;德国空军则将占领捷克的所有机场。
希特勒软硬兼施,又是威胁又是许诺。只能作一简单的决定,哈查便可为捷克斯洛伐克服务。他必须迅速行动——不然,到6时德国的陆军和空军就要行动了。“如我将此威胁付诸实施,我将不可弥补地要丢脸”,几年后,希特勒回忆说,“因为在我提到的时间里,我们的机场上空将大雾弥漫,没有一架飞机能够出去。”
他建议,哈查及其外长两人先私下商量一下,看事情该怎么办。哈查说:“问题已相当明显了。”此语一出,希特勒松了一口气。他承认,抵抗是蠢举;然而,在不到6小时内,他怎能控制全国?希特勒回答说。这好歹也得做到。接着,他又满怀希望地说,他已看到了“两国人民长期和平”的曙光。
如果你们决定抵抗,他声色俱厉地说,他看到的是“捷克斯洛伐克的被消灭”。
希特勒说完这番带恶兆的话,会见便告结束。当这两个六神无主的捷克人被带至邻室时,里宾特洛甫在给布拉格挂电话。由于线路出了故障,译员施密特被令再次拨号。拨号时,他听见戈林在邻室喊,说哈查已昏过去了。于是,人们连忙传话让莫雷尔医生进来——原来,莫雷尔医生早被叫来值班,以防年迈多病的捷克总统随时需要他。旋密特暗想,哈查若有不测,明天全世界都会说他是在总理府被谋杀的。就在此时,布拉格的线路通了。施密特前去叫哈查,惊奇地发现他已醒转过来——这该感谢莫雷尔医生打的一支维他命针。哈查来到电话机旁。在将发生的情况转告内阁后,他建议投降。
与此同时,施密特在打一份官方公报的清稿——公报是事先草拟好的。公报说,捷克斯活伐克总统满怀信心地把捷克的国家和人民的命运交给日尔曼帝国元首。这份公报实质上是一分投降书。哈查要求莫雷尔医生再给他打一针。注射后,哈查精神好多了,拒绝在公报上签字——尽管里宾特洛甫和戈林不断在旁催促。据法国的官方报告说,两人于是便无情地追逐那两个捷克人。“公报就放在桌上,他们绕桌子追逐哈查和契瓦尔科夫斯基,不断把文件推到他们跟前,将笔塞在他们手中,口中不断在说,如果他们继续拒绝,在两小时内半个布拉格就会被炸成废墟,而这还只是开始。数以百计的轰炸机正在待命起飞,一份命令将于早晨6时发出,假如你们不签字的话。”(B戈林在纽伦堡承认,他曾对哈查说过:“如不得不轰炸美丽的布拉格,我将觉得遗憾。”但他并不想这样做,因为“不进行轰炸,抵抗力量较容易分崩离析。
不过,我想,像那样一件事或许可作为一个论据,加速整个事态的发展。“)
哈查最终让步了。他脸色通红,双手发抖,于凌晨3时55分签了字。签完后,他转向莫雷尔医生,感谢他为他治病。
签字笔刚从哈查麻木的手指中间掉落,希特勒便急忙离开会议室,冲进自己的办公室——室内,两名中年秘书正在等候。
据克里斯达·施洛德回忆,他当时脸部变形,喊道:“快!孩子们,吻我吧!快!”施洛德和乌尔夫亲了他的双颊。“哈查刚才签了字”,他兴高彩烈地说,“这是我有生以来最大的凯旋!我将作为一个德国伟人载入史册!”
尽管夜已很深,希特勒仍无睡意,还在品尝这次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