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晋抬头看他一眼,又将眸光垂下,抬手拜下:“殿下那微臣告辞了。”
一顿又道,“殿下保重。”
朱南羡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叫了一声:“苏时雨。”
苏晋回过头来。
他一身紫衣飒然,站在街巷深处,纵是白日里,眸也亮得如星子一般,却在风拂过的一瞬间显得有些迷离:“这匕首,你记得带在身边。”
苏晋点了点头:“好。”
等苏晋的身影消失在街口,郑允一个猛扑跪倒在朱南羡脚边,欲哭无泪:“殿下,你怎么把九龙匕送出去了?!”
覃照林看郑允这副态势,懵了,也茫茫然跪下,跟着磕了几个头,才转脸问:“啥玩意儿?”
郑允道:“那可是陛下钦赐的匕首,每个皇子一把,乃皇子身份象征,见匕首如见皇子啊。”
覃照林傻了眼,抬头看向朱南羡,他却是一副正深思的模样。
半晌,他思有所得,道:“明日一早就启程,也不知盘缠带够没有,郑允,你去备些盘缠。”
柳朝明坐在正堂,抬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拨着茶碗盖,吩咐道:“武昌府冬冷夏热,安然,你去太医院领些上好的药材。”
朱南羡抬手摸了摸下颌:“官府养的马太次,郑允,你去太仆寺牵两匹好的。”
柳朝明啜了口茶:“巡按的马车岂是人坐的?安然,你去沈青樾那里,跟户部讨一辆好的来。”
朱南羡负手走了两步,看着郑允道:“这一路要走两个月,也不知路上会不会闷,她又是个爱瞧书的,郑允,你去淘些新鲜有趣的话本子。”
柳朝明放下茶盏,看着安然:“我记得,我有一本棋谱,上头记了不少古时残局,此去武昌路途遥遥,闲时钻研棋谱倒是不错,安然,你去找出来。”
朱南羡长叹了口气:“一做起事来就拼命,身边没人保护不行。”
柳朝明揉了揉眉心:“平白落了一身伤,身边没人照顾不行。”
朱南羡脑中灵光一现,目光忽然落到覃照林身上。
武艺,很不错,保护人绰绰有余了;头脑,够简单,不怕苏晋治不了他。
朱南羡负着手,围着覃照林看了两圈,扬了扬下颌:“你去。”
覃照林又傻了眼:“啥?”
然后他义愤填膺地说:“苏……她可是个——”一句“娘们儿”还没出口就被朱南羡一道眸光扫了回去。
覃照林垂下头,犹自不服:“俺不去。”
朱南羡淡淡问:“去不去?”
覃照林挺直背脊跪得端正,盯着朱南羡的锦靴,仍不忿:“不去。”
又补充道:“殿下您把俺腿打断俺都不去!”
朱南羡扬眉,片刻高声道:“郑允,拿刀来!”
刀锋还藏在刀鞘里,朱南羡握着刀,漫不经心地在覃照林的脖子胳膊腿都比了比。
覃照林惊出一声冷汗:“殿、殿下,您这是要干啥?”
朱南羡手腕一振,“噌”一声长刀出鞘。他举起刀,刀光映着日晖发出耀眼的光。
他悠悠道:“本王打算先将你这双腿卸了!”
话音落一个纵刀劈下去,却在离膝盖毫厘处堪堪停住。
覃照林一头砸在地上,险些嗑出个坑:“俺去。”
柳朝明正深思,一抬头,忽然瞧见阿留捧着一叠被杜若熏过的衣物正自正堂门口路过,余光里扫到门柱上仿佛有一道污渍,不由扯起袖口揩了揩,又揩了揩,然后看向自己的袖口,叹道:“唉,又得洗。”
柳朝明分外满意地勾起唇角,道:“安然,把他也送去。”
阿留本已走了,在外头听到此话,又退回几步探出个头问:“谁?去哪?”
安然道:“大人让你跟苏御史去武昌府。”
阿留听了此言,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手中衣物“啪”一声掉在地上,张了张口,才难过地说:“大人您……要撵阿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