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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第1页)

——作者

我们在研究中发现,“微软小子”的家庭有个惊人一致的基础:慈父和严母。

他们在回忆自己的父母的时候,说出来的话几乎完全一样。

李开复说:“父亲基本不管我,而母亲管我就很严厉,母亲对我是非常标准的中国式的教育,背书要背得一个字都不错,考试不好要打我的,打得很重。”

沈向洋说:“男孩子可能受母亲的影响比父亲的要多一些,至少我是这样的。我父亲几乎不说话,我母亲对我非常严格。她给我的最深的影响,可能就是好胜心,绝对不能输的好胜心。”

至于张亚勤,他的记忆中完全没有父亲,只有母亲,还有母亲的母亲——他的外婆。

我们还不能认定“微软小子”都是母亲教育出来的。但是的确有证据证明,很多重要人物在回忆自己童年的时候,都认定母亲对自己的影响远远超过了父亲。比尔·盖茨是其中的一个,微软亚洲研究院里这些最杰出的华人青年,李开复、张亚勤、张宏江和沈向洋,也是一样。还有那些后起之秀,周明、童欣、初敏、张波、刘策,都说过几乎完全相同的一句话:“我受母亲的影响更大。”

此外还有一个惊人的一致:“微软小子”都是在年龄很小的时候离开了家。李开复11岁,张亚勤12岁,沈向洋11岁。

这个年龄是一个孩子从童年向少年的转折点,每个人都是在这种年龄开始产生自主意识。“E学生”之所以叫做“自主型”,正是因为人本身具有的自主意识能够健康地成长起来。

我们把“少小离家”与“慈父严母”加以对照,可以发现这里所谓“严母”,只是对孩子的童年时期来说的。一旦孩子年龄稍大,她们都无一例外地终止“严母”的形象,要么允许孩子离开自己远走高飞,要么改变严厉管教的方式,变得宽松甚至放任。

这中间的含义令人回味。

父母与孩子的亲密关系,有可能使孩子得到鼓励、爱护、关注、温暖,也可能让孩子感到压力、打击,甚至产生厌烦和隔膜。即使是同样一种东西,在不同的时候也会在孩子心里引起完全不同的反应。

但是这里面仍然有一些一般性的规律可以遵循。父母的呵护和管教,通常都会对童年时代的孩子产生强烈影响,也会在孩子心里留下美好的记忆。但是大多数孩子进入少年时期的时候,都会经历一个反抗父母的阶段,这是他们要求“自主”的时期,也是我们经常说的“逆反心理”。这时候父母施加在孩子身上的关心、爱护和严格管教,总是适得其反。

我们看看周围的父母,大都在孩子的童年时代过分娇纵,而在孩子的少年时代又过分施加压力。“自主意识”遇到不可抗拒的压力,也许会消失,也许会变形,也许会走上歧途,这就是“逆反”甚至“叛逆”。结果是,父母与孩子越是亲近,就越是有一种疏远感。

在李开复、张亚勤和沈向洋这三个案例中,情形恰恰相反。母亲的严厉、细致、直接控制,仅仅留在儿子的童年时代,而在少年时代即将开始的时候,这一切都戛然而止。母子分别,让母亲更多地表现出母爱之中慈祥、温柔、关切的一面。这让儿子感受强烈,甚至把母亲昔日的严厉和专横都变成美好的记忆。

那些少小离家的“微软小子”谈到自己当年的感受,都曾说起,他们最初有一种解放、轻松和自由的感觉,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对父母的思念。还有一些“微软小子”直到长大成人之后才有机会离开父母,那时候他们就会有一种迫不及待想要远走高飞的感觉。很多孩子在高考时一定要寻找离家遥远的学校,就是觉得父母如影随形地跟着自己的日子,简直无法容忍。

说来真是奇怪,父母和孩子之间的精神上的距离感,常常是由于父母对孩子的过于亲密引起的。当父母允许孩子与自己保持距离,甚至鼓励他们远走高飞的时候,孩子的心灵反而回到父母身边。彼此天各一方,不能相见,但距离越是遥远,就越是造就了两代人之间的亲近感。

难演的角色

中国人喜欢攀比,父母在单位里见到同事的时候,就会想,我比不过你,我儿子还比不过你儿子吗?

——沈向洋

沈向洋很坦率地承认,母亲对他的期望值很高,“就是那种典型的望子成龙的心态。”他从那种期望当中感受到压力。所以,他小时候“最高兴的事情就是母亲去上夜班。”因为家里没有人管他了,他也就有了一个自由的晚上。当他有了儿子以后,不免常常揣摩儿子的心思,将心比心,于是想到:“小孩的心理都是一样的。我的小孩看见我不在家可能会高兴得不得了。”

但他还是认为家庭给了他巨大的影响,他回忆道:

父母的影响不是一句两句话,也不是他声音大,有权威,而是潜移默化的,不断地影响着你。别看我那么小就离开家,可是后来无论走到什么地方,有些情节是永远不会忘记的。当时我家生活在这个社会的最底层,很清苦的。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就是身份。除了父亲,家里别的人都是农村户口。你可以想象,读好书对我们这个家庭有多大意义,那就是跳出农村了。小时候我还没有这个意识,但是现在,我就特别理解我母亲那时候为什么对我那么严格。

人啊,一定要明白一点,你这一辈子,很大程度上不是为自己而活,这就是做人最辛苦的地方。你想,一个人从小到大,肩负着父母的希望,肩负着老师的希望。无论走到哪里去上学,无论多么艰苦的岁月,都有一点这样的信念在里面,让我觉得输不起,过去是输不起中国人,现在就是输不起外国人。这也许不是一个很好的心理状态,但问题在于,有这样一种教育制度,有这样一个教育环境,这种状况就非常难改。现在的小孩是不可能没有这种压力的,我相信他们的压力更大,因为这已经形成一种社会规范了,根深蒂固,是一种文化了。比如中国人喜欢攀比,父母在单位里见到同事的时候,就会想,我比不过你,我儿子还比不过你儿子吗?说不定就有这样的想法。

如今父母的角色也越来越难扮演了。他们整天都在问自己:怎样为孩子的明天做准备呢?大街上到处都有教导他们怎样养育孩子的书,每个星期有十几种,每年有几千种,从孩子还没有出生一直到孩子最后离开他们,从《胎教》到《高三家长》,全都有,可是他们还是感到迷茫,无所适从。这是因为,孩子们的明天既不能预料,也不能理解。

我们都知道,30年以前,家庭的中心是大人,完全不像最近这20年,孩子成了家庭的中心。孩子小的时候,父母在他们的驱使下做这做那,从中享受着无穷的快乐。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父母在他们的心中渐渐变成负面的形象,成了他们口头上轻飘飘地说的那个“我老爸”。

现代生活每一天都在变得更复杂,人们面临多样化的选择——从职业到伴侣,从手机的铃声到住宅的样式,但是我们却希望把自己的孩子造就成完全一样的人:读书、考试、分数、小学、中学、大学、一份由教育系统认定的好文凭,和一个用社会标准衡量的好工作。父母、老师、专家、媒体,还有整个社会,齐心协力构造出来的教育体系,整齐划一,就像张益肇说的,是“一条生产流水线”。

这是全世界最大的生产流水线,拥有工业化社会的经典特征:标准化。你看看过去20年里父母和老师把心血倾注在孩子身上的情形,也许会想到流水线旁的工人在关照自己的产品。产品每天都在流动,工人盯着它们,目不转睛,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安装同样的部件,完成同样的程序,然后依据同样标准来检测。其间充满紧张、单调、枯燥以及焦躁不安的煎熬,好不容易熬到下班铃声响起,长出一口气,看看眼前的劳动成果,又看看身后的流水线。送进去的原料形形色色,经过他们亲手塑造,出来的产品一模一样。

父母把太多的期望寄托在孩子身上,那是可以理解的。他们在自己的一生里有太多的理想没有实现,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也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呆在一起。现在,儿女是父母生命的延续。他们希望在孩子身上找回自己的梦想。孩子聪明就是自己聪明,孩子快乐就是自己快乐,孩子考了100分就是自己考了100分,孩子考上大学就是自己圆了“大学梦”,孩子出人头地,自己也就能够扬眉吐气。

要论两代人之间生活的差别,全世界没有哪个民族像中国人这样巨大。新一代人无从体会过去的生活,但却无时无刻不在父母身上看到过去的烙印。那些想要出人头地的孩子埋怨父母不能给他们指导,那些率性而为随遇而安的孩子则嘲笑父母对他们的期望。

“天底下当老子的不会有太大的区别,无外乎两种类型,”一个高中一年级的学生这样说:“一种埋头苦干争名夺利,另一种连争名夺利的本事都没有,却把这种无耻的希望寄托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

“期望值”

54%的孩子想对父母说的第一句话是,“别老问我考几分。”

——引自吴苾雯《高三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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