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觉得我是,”厄秀拉说,“我觉得我是幸福的玫瑰。”
“天生的吗?”他嘲弄地问。
“不,是真正的。”她回答,感到受到了伤害。
“如果我们是末日,我们就不会是开端,”他说。
“不,我们是开端,”她说,“开端是从末日开始的。”
“是在它之后,而不是从它本身产生。是在我们之后,而不是从我们本身产生。”
“你是个魔鬼。你知道,真的。”她说,“你要毁灭我们的希望。你想要我们都死。”
“不,”他说,“我只想让我们知道我们是怎么一回事罢了。”
“你说的很对,”夜幕中传来杰拉德柔和的声音。
伯金站起身。杰拉德和戈珍走上前来。沉静中大家都开始吸烟,伯金为大家逐个儿点上烟,薄暮中亮起了火柴的火星,他们几人静静地在水边吸着烟。湖面变得暗淡下来,湖周围的陆地罩上了夜的帷幕,湖上的亮光渐渐隐去了。周围的空气神秘莫测,不知何处传来班卓琴一类的音乐声。
天上金色的光芒褪去了,明月升上来了,似乎微绽着笑靥。对岸黛色的林子隐入黑夜中去了。黑夜中,时而流曳着几道光线。湖面上,远远地闪烁着魔幻般的几缕光芒,象苍白的珠光,淡绿、淡红、淡黄三色兼而有之。随着游船驶进巨大的阴影中,随着灯火的闪动,光芒四射的船上奏出的乐曲声,远远飘过来。
一切都让灯光照亮了。这边,那边,无论是在朦胧的水面上还是在湖的尽头,都闪着灯光。湖水在白日的最后一缕光线照耀下呈现出奶白色,没有一丝阴影,只有从看不见的船上流泻出的孤独、细弱的灯光。没有桨声,小船悄悄地从惨淡的光线下驶入丛林笼罩下的黑夜中去,船上的灯笼似乎要燃起大火来,红朴朴、圆圆的,煞是可爱地悬挂在船头。湖水中映出点点跳跃着的灯光。水面上,到处都倒映着这些无声的流火。
伯金从大船上取来几只灯笼,四个人凑上去点亮它们。厄秀拉打起第一盏灯笼,伯金划亮火柴,从红色的灯笼口探进去,点亮了底部的蜡烛。灯笼亮了,大家都后退一步,观看从厄秀拉的手边垂下的绿色的灯笼,象一盏绿色的月亮在闪光,灯光辉映着她的面庞。灯光摇曳着,伯金弯腰凑到灯笼口去察看,灯光映得他的脸象幻影一样,没有意识,象魔鬼的脸。厄秀拉暗淡的身影靠近了伯金。
“挺好的,”她柔声地说。
说着她举起灯笼,灯光惊动了一群鹳,群起飞离黑魆魆的大地,飞掠过深蓝色的天空。
“真美。”她说。
“好可爱呀,”戈珍附和道。她也想优美地打起一盏灯笼。
“给我点一盏,”她说。杰拉德无能为力地站在一旁。伯金点亮了她举着的灯笼。她的心焦虑着等待看灯笼的风姿。这是一盏樱花草色的灯笼,上面插着高高的花朵,花朵衬着墨绿色的叶子,蝴蝶在清纯的灯光中围着花儿盘旋。
戈珍激动地大叫道:“太美了,啊,真是太美了!”
她的心确实陶醉在美之中了,她高兴得无法自己。杰拉德倾斜过身子,探进灯光中来,似乎是要看灯笼。他靠近她,挨着她,同她一起观赏着灯笼。她的脸转向他,灯光晖映着他们肩并肩站在一起,为他们的身影罩上了一层光圈,别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伯金朝旁边看看,走过去为厄秀拉点燃第二盏灯笼里的蜡烛。这盏灯笼底部是浅红的,绘着螃蟹和海草的图案,灯光照耀着螃蟹和海草在透明的海水中缓缓蠕动,似乎要上到熊熊的红色光焰中来。
“你既有了天,又有了海水。”伯金对她说。
“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大地。”她望着他照管灯火的手说。
“我一看我这第二盏灯笼就气得要死,”戈珍声音刺耳地叫道,那腔调似乎要把大家都吓跑。
伯金走过去点燃这只灯笼。它涂着可爱的深蓝色,底座是红色的,一条白色的大墨鱼正卷起细小的白色浪花儿来。墨鱼正从烛光中神情专注地漠视外面。
“真是太可怕了!”戈珍害怕地大叫起来。她身边的杰拉德忍不住轻声笑了。
“就是太可怕了嘛!”她惊叫道。
杰拉德又笑道:“跟厄秀拉换换,换那只螃蟹的。”
戈珍沉默了一会儿说:“厄秀拉,你能要这个吓人的东西吗?”
“我觉得这种颜色很好看。”厄秀拉说。
“我也是这么想,”戈珍说,“可是,你能把它甩到你船上去吗?你不想立即毁掉它吗?”
“哦,不,”厄秀拉说,“我不想毁了它。”
“那你拿那只螃蟹的换这一盏行吗?你真地不介意吗?”
戈珍说着上前来交换。
“不介意,”厄秀拉说着就让出了自己的灯笼,换回了那只绘有墨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