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泥巴眼睛望著地上的落叶,失神地挥动著扫帚,好似心事重重。他不时地抚按自己的胸前,表情有点疼痛。
“我大概受了内伤,都是那诡异的家伙没事老往我身上撞,害我胸口肿肿痛痛的。再不去找师父拿药疗伤,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不是没机会当少林寺的和尚了?不行,还是快去找师父!”一想到当不成和尚,他的危机意识马上产生,立刻丢下扫帚,往见修大师的禅房直奔而去。
正在院子另一端有一下没一下乱挥乱扫的癞痢头,见烂泥巴嘴里嘟嘟囔囔的喃喃自语,忽然丢下扫帚跑开,他也跟著停了手。
“烂泥巴,你想溜啊?别偷懒,不然我告诉师父去。”癞痢头饿得有气无力地叫著。
“我去找师父拿药治伤,你先扫一下,我马上回来。”话毕,人已消失在前院的菩提树后。
那天从树林逃命返回柴房后,平时甚少洗澡的烂泥巴不知哪根筋不对,突然有股跳进澡盆净身的冲动,在搓洗身上的千年污垢时,发现平时“坦荡荡”的胸部怎么没来由地肿了起来,按按看还觉得有些痛。他本来不在意的,可是经过数日,每回搬取柴火或是抱持重物时,只要一靠近前胸便觉得痛,而且那肿块好像越来越大,他直觉以为是受了内伤。
他本来老早就想去问师父关于伤势之事,却碍于师父他老人家还在生闷气,才压在心下的。如今事隔多日,师父也该气消了才对。
他人站在禅房外,就听到师父敲打木鱼念经的声音。
推门而人,走到佛堂前,他连叫了几声师父,但见修大师仍一迳地捶打木鱼合眼诵经,仿佛未曾听见他的叫声。
烂泥巴一急,索性将佛桌上的木鱼拿开,见修大师一棒下去竟敲了个空,但仍没睁开眼睛。他知道烂泥巴来了,因为整个少林寺的弟子中,只有他敢这么放肆。
“师父,我受了很重的内伤,大快快死了。”烂泥巴习惯性地将木鱼往胸口一抱,又是一阵疼痛,他忘了自己的伤处。
见修大师终于睁开双眼,喝道:“烂泥巴,你越来越不像话了,下次再私自下山,我就让你禁食一年。”口气虽严厉,但听得出来藏了一份疼爱在其间。
“师父,你越来越不疼烂泥巴了,人家都痛得要死,你还骂个不停。”烂泥巴和见修大师说话的方式不像师徒关系,倒像是孩子在向爹爹撒娇。
“都十六岁的人了,怎么说起话还像个小孩,那些山下的姑娘家你这么大早嫁人生子了。”老师父说著低下腰,自佛桌下方拿了一包檀香粉添进香炉内,顿时室内充满了檀香味。
烂泥巴每回来找师父总要被念上老半天,而师父好像老忘了他是个男儿郎似的,总爱拿他跟山下那些姑娘家作比较,他已经听腻也懒得反驳他了。
“是是是,师父你说得都对,是烂泥巴错了,求求你快拿药救救你可爱的小徒弟吧!”
他急得打躬又作揖。
可是见修大师仍是一派优闲无事的模样。
“身受内伤者,必定经脉不通、气血不顺、脸色苍白、嘴唇发黑、说话虚弱无力,而我看你说话中气十足、脸色红润、精神饱满,何伤之有呢?”大师不疾不徐地说道。
什么话嘛,难道他精神太好也错了?师父他老人家真是鸡蛋里挑骨头,真等到脸色苍白、嘴唇发黑就来不及了。
“师父,烂泥巴真的受伤了,以前从没这样痛过。”他的口气近乎哀求。
见修大师夺过他手中的木鱼,顺势握住他的腕脉。
“你身体壮得像条牛,一点毛病也没,到底是哪里在痛?”将烂泥巴的手放回时,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烂泥巴情急之下,索性脱去衣物让师父看清楚他的伤势。
“就是胸口这里嘛!”他两手用力扯开上衣。
见修大师没料到烂泥巴突来此举,当下被他的举动惊吓得迅速转头迥避,口中连声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师父,你快看看我的胸膛怎么无端端肿起来了,按它时还挺痛的,是不是伤得很严重?你快摸摸看。”说著,他伸手欲抓大师的手。
大师却双手合十念佛号,双眼紧闭,背对著烂泥巴斥道:“快将衣物穿回!在佛祖面前竟敢袒胸露背,太不像话了。”口气之严厉前所未有。
烂泥巴闻言赶紧穿回衣服,不知道自己哪里犯错了,竟教师父生这么大的气。
“师父一再训诫你,不可与任何人有身体上的接触,尤其是男人,难道你把师父的话都当成耳边风?”
不,他是谨记在心的,所以长这么大以来,别说身体了,就连他的手也从来没被人碰过,包括跟他交情最好的癞痢头也一样没机会。他一直遵守师父的教训,可是那天在林子里发生的事谁料得到呢?他自己也觉得很没面子呀!
烂泥巴傻了,难道他的胸痛是被那家伙碰到嘴唇的后遗症?
“是不是有人碰了你?”大师锐利的眼神定焦在烂泥巴不知所措的脸上。
他实在说不出口,万一师父知道了,误以为他是个不正常的男人,而将他逐出少林寺,那可就惨了。
“没……有……!”烂泥巴不太懂得说谎的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