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无言以对,听了那么多的谎言,这回他知道刚才听到的是真相。跟最近的经历摆在一起,有了许多头绪。他,也许还有其他空地人以及B组中的所有成员,都是对闪焰症有免疫力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都被选上拿来接受烧痕审判。他们一路上布置的每一个残酷的鬼把戏、每一次骗局、每一个鬼火兽,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精心设计出来的实验的组成部分。而且,不知怎么的,这个实验有助于灾难总部寻找治疗方案。
这下疑团可以解了。不仅如此,这一真相的显露也勾起了他的记忆,听起来很熟悉。
“我可以看出,你相信我了,”鼠人终于说,打破了许久的沉寂,“一旦我们发现像你这样的人,就是说被植入了病菌却没有症状的人,我们就在你们中间找到最出色的和最聪明的。灾难总部就是这样诞生的。当然,你们实验组有些人并没有免疫力,他们只是用来做对照的。做实验你得有一个控制组来对照,托马斯,这样所有的数据才有意义。”
最后一句话击中了托马斯,让他的心为之一沉。谁没有……这问题当然没有说出来,他害怕听到答案。
“谁没有免疫力?”鼠人问,扬起眉毛,“啊,我觉得他们应该比你先发现,对吧?不过先说重要的。你闻起来像死了一个星期的尸体,我们先让你洗个澡吧,再去找些洗好的衣服。”说完,他拎起那沓文件,转身向门口走去。他刚要踏出门口,托马斯脑子突然一紧。
“等等!”他喊道。
他的客人回过头看他。“干吗?”
“在焦土区那阵,你为何撒谎说在牢房那里有治疗方法?”
鼠人耸耸肩。“我没觉得那是撒谎,通过完成烧痕审判,到达牢房,你们帮我们收集了更多数据。因此就会有疗法,最终会有的,给所有人的疗法。”
“那你干吗来跟我说这些?干吗现在说?干吗这四个星期都把我关在这里?”托马斯在房间走来走去,看着铺了嵌板的天花板和墙壁,还有角落里那可怜巴巴的厕所。他零星的记忆整合不起来,不足以让他理解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怪事。“为什么要对特蕾莎撒谎,说我发疯了,变得暴力了,还一直把我关起来?这样有什么意义?”
“变量啊,”鼠人回答说,“我们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经过心理学家和医生的精心算计的。为的是在杀戮区中刺激你们的反应,那里是闪焰症施展淫威的地带。为的是研究不同的情感、反应以及思考的模式,为的是看看它们在你身体里的病毒的领域里是如何起作用的。我们竭力想理解,为什么在你那里一点儿都起不到致病的效果。这都跟杀戮区模式有关,托马斯。测绘你的认知和生理的反应模式,从而建造一个潜在疗法的蓝图,一切都是为了疗法。”
“什么是杀戮区?”托马斯问道,使劲地回忆,可始终一片茫然,“告诉我,我才跟你走。”
“喂,托马斯,”那人回答说,“我也奇怪,被鬼火兽蜇过,怎么也没有让你回想起多少?杀戮区就是你的大脑,病毒安营扎寨的地方。杀戮区受感染越厉害,人就会越狂躁,越暴力。灾难总部利用你和其他几个人的大脑,来帮我们解决这个问题。如果你还记得,我们组织的目标在我们的名称里表述得很清楚:灾难世界,杀戮地带实验总部。”鼠人似乎自我感觉良好,甚至是很开心,“好了,你去洗个干净吧。你现在也知道了,有人在观察着我们,一切行动都会导致后果的。”
托马斯坐在那里,试图梳理他刚听到的一切。又一次,一切听起来是那么真实,变得可以理解了,与最近几周以来重新回到脑海中的记忆能够契合。但是,他对鼠人和灾难总部的不信任还是使得他对这一切都持怀疑态度。
最后他索性站在那儿,任由脑海倒腾这些新的发现,希望它们能够自己整理清楚,方便以后分析。他没再说话,穿过房间,跟着鼠人走出门,离开了这个白墙牢房。
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栋楼里,里边也没有什么突出的东西。走廊长长的,地板铺着瓷砖,米黄色的墙上挂着山水画:海浪拍打着沙滩,红色花旁边飞舞着一只蜂鸟,雨雾缭绕的森林,白炽灯在头顶哧哧作响。鼠人带着他拐了几个弯,最后来到一扇门前。他打开门,示意托马斯进去。这是一间宽敞的浴室,两边一溜儿的储物柜和花洒。其中的一个储物柜是打开的,里面有洗好的衣服和一双鞋子,甚至还有一只手表。
“你有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鼠人说,“洗好后,就坐着别动,我会回来找你的,然后你就可以见到你的朋友了。”
不知为何,一听到朋友,特蕾莎就跳进托马斯的脑海。他好几次想用意念呼叫她,却什么反应也没有。尽管他越来越鄙视她,可她走后所造成的空虚,依然像个不会破灭的泡沫,浮在他脑海里。他完全清楚,她是连接自己的过去的一个环节,也曾是他最好的朋友。这是在他的世界里,他唯一能够确信的,所以他很难让这个环节彻底消失。
鼠人点点头。“半小时后见。”他说。然后就拉开门,走了出去,然后关上门,再次留下托马斯孤身一人。
除了去寻找朋友,托马斯还没有别的什么计划,不过他至少更进一步了。尽管他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至少他走出了那个房间,终于出来了。就目前而言,还洗了个热水澡,有机会好好擦洗干净了,没什么比这听起来更好的了。托马斯暂时抛开忧思和顾虑,脱下肮脏的衣服,开始埋头将自己重新弄得像个人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