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胡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少废话,不是说好了等我的电话吗?你突然来这里干什么?”
我一脸诚恳地说:“二哥,你不知道我的心情,自己的亲弟弟突然找不着了,我能不着急吗?这一急……”
“这一急就想跟我玩儿魄力是不是?”黄胡子的手上突然多了一把水果刀,一下一下地拍着自己的手心,“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想干什么是不是?杨远,本来我是这么想的,你老老实实把钱给我,我不难为你弟弟一下,当场把人给你送回去,可是我没想到你又他妈跟我玩小人!好了,我不跟你啰嗦了,既然你送上门来了,我就不想再跟你客气了。钱呢,你还得给我,三十万一个也不能少,至于你嘛,哈哈,我得揍你两下,让你记得什么叫做失去尊严。”
“黄胡子,我觉得你这样办很没有男人味道,”我说,“现在咱们两个人根本不是在同一个起跑线上,在这里打我不但显示不出你是一条好汉,传出去大家会笑掉大牙的。当然了,现在你说了算,你完全可以打我,我也没有跟你反抗的能力,但是我不太相信你会这么办,我记得当年你在港上也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算了,你看着办吧。”
“教育起我来了还?”黄胡子猛地把水果刀扎在炕上,把一只手掌亮了出来,“睁开眼睛看看,这是不是你杨远的杰作?当初你也同样把我控制得毫无反抗能力,可你曾经想到过你是一条汉子了?没有!你他妈直接用军刺把我的手钉在墙上!我想不想当好汉?你给过我一点儿维持一个男人风度的机会吗?来吧,我手伸过来。”
“黄老二,你很牛×嘛,”金高站了起来,“你知道蝴蝶当初为什么扎你吗?那是因为你回家拿了枪要跟他拼命!他不那样对待你怎么办?让你杀了他?可是现在呢?现在你把他家的三口人绑了两口,能是一回事儿吗?”
“我去你妈的!”黄胡子的脸一下子变成了猪肝色,“合着你这意思是我就应该被他杀?我不该反抗吗?”
“都别激动,”我的脑子一转,“二哥,我认了,你给我松松绑,我把手给你,反抗一下我不是人。”
“量你也不敢反抗!”黄胡子一把将我拽反过身去,三两下解开了我的绳索,“别毛愣,你弟弟还在外面,懂吗?”
“我懂,”我把手平摊在炕上,“来吧二哥,眨一下眼我不是爹娘养的。”
黄胡子把刀子横在手上,定定地看着我:“我很讲道理的,这是你应该得到的一刀。”
金高扭了一下身子,想要绷开绳索,黄胡子悠然把脸转向了他:“怎么,你也想来这么一下?坐好了。”
金高说不出话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我冲他一笑:“没什么,我只想让二哥消消火。”
黄胡子乜我一眼,握着刀子退后了两步:“不行,我还得把你绑起来……你到底算个什么人?转过去,我他妈混了这么多年,怎么第一次遇到你这种混蛋呢?”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我的手肯定要残废了!我知道此刻我来不及弯下身子拔枪了,我也不能在这里开枪,因为我弟弟就在外面,也许此刻他正蔽在门口往里看呢。别犹豫了,拼了吧!我趁转身的一刹那,猛地一侧身,撩起后腿瞪在他的裤裆上,没等他反应过来,刀子已经到了我的手上,我迅速把刀子掉转了头,对准他的肚子就是一下!金高大声喊:“快给我解开绳子!”黄胡子用双手抓着肚子,不相信似的看着我:“你干了什么……”那一瞬我彻底失去了理智,像狮子那样低吼了一声,丢下刀一拳将他打倒在地上,冲金高喊了一声“压住他!”破门抢了出去,我弟弟正想往里进,我抱着他就冲到了东间,反手把门别上了。刚一转身,后窗就被打开了,松井冲了进来,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话,他端起猎枪就冲黄胡子的脑袋开了一枪,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我看见金高从硝烟里站了起来:“谁让你开枪的?”松井好像也懵了,把猎枪丢在地下茫然地看着我。
终于还是出事儿了!我动作机械地给金高解开绳索,无力地冲愣在那里的松井摆了摆手:“赶紧跑。”
松井什么时候跑的我全记不得了,只记得从窗外又跳进了几个人,全傻愣在飘散的硝烟里。
我弟弟的哭声在那屋撕心裂肺地响了起来,金高摸了我的肩膀一把,疾步跑到了那屋。
有一个人想去拣地上的枪,我阻止了他:“别动,那上面有指纹,谁动了谁说不清楚。”
那几个人愣了一阵,突然说:“远哥,黄三被我们控制起来了,绑在外面。”
“赶紧把他放了,”我不想呆在这里了,因为我看见黄胡子的脑袋掉了一半,“你们全跑,一个也别回家了……”几个人刚想走,我喊住了他们,“不用跑了,没你们什么事情,该回家回家,该报案报案,先把自己扑拉干净了。”还想再说点儿什么,身边已经没有一个人了。我蹲在黄胡子的头顶上,脑子一下子空了,里面仿佛塞满了棉花……金高在外面喊我:“蝴蝶,走吧,游戏已经结束了,咱们赢了,应该送二子回家了。二子,最后的规则你还得遵守,来,把眼睛闭上,黄叔叔很计较的,别让他挑咱们的毛病。”我这才反应过来不能让我弟弟发现这边的情况,连忙关上了门。金高已经捂着我弟弟的眼睛走到了门口,我弟弟像瞎子那样摸着门往外走:“终于还是咱们赢了,我哥哥是王子了。”我想回去把那把水果刀拿走,一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我知道这一次我是躲不过去了,人为的消除证据只会对自己不利。借着月光,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手上什么也没有,我很奇怪,为什么没有血迹呢?低头看了看身上,我的白衬衣上也没有血迹,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我没有给他捅进去?我的心头猛然一抽,转身回了黄胡子躺的地方,灯还在亮着,我掀开了他的T恤,奇怪,没有伤口!我分明看见他用双手抓着肚子在往下弯腰,而且当时我的力量很大……我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赫然发现他的腰带上有一条火柴棍长短的划痕,很不明显,显然是水果刀擦过的痕迹。我站起来,大口地喘了一阵气,脑子逐渐清晰,这件事情还有转机,那就是我的责任不大,不管是抓没抓住松井,首先致命伤不是我造成的,其次是我在正当防卫,何况我有黄胡子敲诈我的证据。
两道门我都没有关,就那样昂着头走到了街上。月光如水,我几乎以为这时候天已经亮了。村里的街道没有路灯,几根孤零零的电线杆子杵在荒凉的街道两侧,看上去像是一些没有挂旗的旗杆。枪响的声音好像惊动了几条野狗,不时有尖利的吠声划破夜空。金高站在车旁喊我:“别往前走了,在这儿。”我迈着机械的脚步走了过去,我弟弟探出头来冲我打哈欠:“我哥哥真厉害,终于赢了……这次我要回家好好睡一觉了。”说着话就趴在车窗上睡着了。
一路无话。车开进我家胡同的时候,一个黑影站在我家院墙外的黑影里撒尿,是花子,我让老七停车,探出头去喊了他一声。花子提着裤子跑了过来:“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家里不用你担心吗?有我呢。”我问他,今天有没有别的情况?花子说没有。我估计这几天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了,黄胡子完蛋了,孙朝阳也许就在今晚完蛋。我点了点头:“花子,谢谢你,我已经把二子救回来了,你帮金高把他背回家就走吧,有什么事情我再跟你联系。”
花子背上了我弟弟,我嘱咐金高对我爹说我在他家睡一觉,因为事情很多,让他别担心。金高说声放心,跟在花子后面进了院子。从我家里呼啦一下涌出了不少人,大家唧唧喳喳地说着我弟弟的事情,我害怕大家看见我再跟我啰嗦,直接拐进了旁边的胡同。不一会儿,金高追上来说:“二子很乖,直接睡了,老爷子没怀疑。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的口气不容置否:“投案。”
金高一下子愣住了:“你疯了?”
我没有回头:“没疯,你也必须去。”
金高不走:“你他妈的没疯才怪!要去你去,我不能陪你去死。”
我站住了,用一种沉稳的语气对他说:“大金,首先我要告诉你,咱们这不是去送死,这是去保命。让我给你分析一下,如果咱们两个人跑了,会出现什么情况?通缉!为什么?李俊海的那几个人都知道咱们两个在第一现场,他们甚至没有看清楚黄胡子是被谁打死的,也许他们现在已经投案了,咱们两个只要一跑警察就会通缉咱们,在没抓到松井之前,你和我是最大的嫌疑犯。刚才我犯糊涂了,我应该拉着大家一起去投案的,因为杀人的不是我也不是你,我们没有必要慌张。其次,是黄胡子首先绑架了我弟弟,而且他还要敲诈我,三十万,这不是一个小数目,可以说这是一起很大的敲诈勒索案。我们干了什么?我们无非是想办法找到了黄胡子绑架我弟弟的窝点,找到了就应该去救人,在救人期间发生了无法预测的事情……这一点咱们三个当事人,不,应该是四个,还有黄三,也许黄三现在也在公安局里……咱们四个人可以互相印证,那就是你和我被黄胡子和黄三绑起来了,而且黄胡子要拿刀扎我的手,在这种情况下我奋起反击,踹了他一脚……注意,我没拿刀捅他,刚才我回去看了,那一刀是捅在皮带上的,根本就没扎进去。刚踹了他一脚,松井就从窗外跳进来了,咱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黄胡子就倒下了,然后咱们救了我弟弟就跑了,这就是事情的经过。大金,你千万别犯糊涂,即便是咱们在这件事情上有过错,那也没你什么事儿,责任全在我,你不过是出于朋友感情陪我去走了一遭。还有,咱们有黄胡子敲诈我的证据,录音机录下的声音还在你家的桌子上。”
“蝴蝶,我听说录音是不可以当作证据的。”金高依然忐忑。
“我也听说不能当绝对证据,但是可以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