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来那天,从姐姐嘴里知道他的死讯。
他是姐姐的未婚夫,也是她暗恋了五年的男人。
生死关头那一刻,他奋不顾身相救,用他挺拔的身躯牢牢护着她,直到呼吸停止也保持着那个姿势。她看不清自己当时的表情,没流一滴泪,只觉得心口麻木地酸疼着。
“符小浅,我恨你。”符小清怨愤地盯着小浅精致而空洞的脸庞,毫无一丝波动的眼眸,冷冷道。没有哪一刻,让她这么想要符小浅死。从来都是如此,她以为是属于她的,到最后统统都会失去,获益者从来都是她的妹妹。
“符小浅,你怎么不去死!是你,你毁了我所有的一切,可是你竟然还活得好好的!”符小清手指着符小浅忿然地咒怨道,声音略带一丝哭腔,眼神是毋庸质疑的恨意与决绝,仿佛在她眼前的人是她不共戴天的仇敌。
符小清见她没有丝毫反应,怒极,扬起手狠狠地挥下一巴掌。
符小浅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昔日灵动皎洁的大眼此时却黯淡无光,视线穿透白色病房窗户折射进来的阳光,明明暖阳高照,不知为何她却冷得全身颤抖。
符小清妩媚精致的容颜上盛满怒意,她无法忽视易修文临死前的那种姿势,那种为她撑起半边天的姿势,以身相救。
他是她符小清的未婚夫啊!
寂静无声的阴沉病房里,冷凝的空气中弥漫着深沉而浓重的呼吸声。
良久,直到她细细浅浅的声音打破静谧:“我想回家。”
她说她要回家,这个时候,她还可以冷漠地说要回家,她的心的确够冷够狠!符小清忽然很想笑,易修文,你救了这样一个冷血的女人呢!
“符小浅,你的心真够狠。”甩下一句话,符小清当即转身离去,直到那抹黑色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殆尽。
符小浅紧攥着掌心的钻戒,清晰可见的血迹遍布掌心,虽已干涸却红得刺眼。
他说:“好好活下去,傻瓜。”
可是,他没告诉她该怎么好好活下去!从前,他没给她的感情半点儿机会,却只是对她很好。她曾经以为他对她的近乎宠溺,只是源于她是符小清的妹妹而已,之前她或许会单纯地这样以为,现在她不确定了。
怎么办?易修文,没有你,我不知道怎么好好活下去了。
易修文,你才是傻瓜。
小浅环抱双臂将头埋在腿间,低低哭泣,哭声并不大,但透着悲戚与绝望。
翌日,他的葬礼,一身黑裙的她隐于人后,胸前别着一朵白色小花。
灰蒙蒙的天际飘落纷纷细雨,似无声的悲鸣。小浅身子未愈,父母不让她来,怕她伤怀加深病情。其实还有其他因素,她也一一知晓只当做不知。
黑压压的人群下,没人注意到角落里小小的她。她的视线从未离开过他的灵柩。漆黑棺木上环着一圈缟素白球,她知道那里面躺着的便是他,他安静地寂寞地躺在冰冷的楠木里面。上前行礼观瞻的人面色悲凄。
她的眼泪从未停止,衣襟早已湿透。
她一直伴着他直到葬礼最后一刻,脖子上闪着银光,那是他亲手交给她的钻戒,也是他给她永不能实现的一生一世的承诺。
她蹲在尚未修葺完成的墓碑前,素手抚摸着碑拓上他的近照,依然俊逸非凡,漫不经心地朝她微笑……此后数日,小浅早出晚归。
宽敞的厅堂内,小牛皮沙发上相互倚靠地坐着一对中年男女。
“孟礼,那俩孩子最近在忙些什么,总不见人影。”白衣妇人喟叹道。
“斯敏,孩子们都大了,我们也老了。”符孟礼年近五十,双鬓已斑白,微叹着,仿佛最近一段时间老得越发快。
“小清一蹶不振,小浅那孩子表面虽没事,哎,我知道她是在压抑自己的悲伤。”关斯敏倚在丈夫身侧,眼角边上略带几丝细纹,眉梢悲郁终日不散。
“斯敏,小浅那孩子性子坚强,让她忙碌些总是好的。总好过小清日日借酒浇愁的好吧,小浅那孩子总是将自己的悲苦埋在心里,遇上什么事都往自个儿身上揽,哎!”
夜幕下看不清小浅的脸,她静静地站在阁楼天台上。
事实总是那么残酷。
她颊上两行清泪,自那日之后,她早已心如止水,以为此生再不会因为什么而流泪了,可是此时,她才晓得自己有多么无助。
姐姐,你就那般想致我于死地吗?你就那么痛恨我吗?
秋风簌簌,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小浅擦去了脸庞上的泪水,转身朝着对方走了几步又停下来,静静地望着她,谁都没开口说话。
小浅手触上开关,灯顿时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