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心脏狂跳着,只觉得每次遇到这个男人就像遇到一场劫难一样,他无奈,也心虚,所以艰难犹豫了很久才开口:“斯然,我暂且不问你这份资料是怎么搞到的,或许你有你的办法,但是你要知道,我刻意瞒着不告诉你,绝对有我的理由。”
霍斯然眸色一下子泛起猩红,继续逼问:“所以?”
——那资料上写的一切,都是真的?
——当年那一枪当真是顾景笙埋伏在一千多米之外的灌木丛中,朝霍野开的枪?而且连带着他的骤然失控,整个岛上的狙击手全部在暗处出动,出行的整整20名战士,死了13个。而之后他们就被迫撤离蓬莱岛,连战友的尸体,都没能带走。
陆青咬牙,十指交缠在桌上攥得快要断掉,半晌,艰难地点了点头。
仿佛“轰”得一声火山喷发般的沉闷巨响在脑子里炸开,霍斯然被活生生地震住,他曾调查了那么久的事,曾为此两年多都没敢再踏入家门的原因,就这样被轻易地揭开在面前,鲜血淋漓。
始作俑者,竟真的是顾景笙。
是那次任务里意外结识,从此他唤一声“三弟”,就能与之生死与共的人。
“可是当年的具体情况我们不清楚,那一段能证明顾景笙当天在f国间谍组织控制之下的视频也拦截到图像,没有声音,”陆青蹙眉说道,“还记得当初我跟踪过顾景笙,得知他是你三弟的时候我还警告过你,从那时候起我就开始怀疑了。可是我追踪过他那么久,却没有发现一丁点他跟f国间谍组织有来往的证据。。”
“真正直到真相是老爷子的寿宴过后,我一次在他书房无意间看到的,我当时也并不敢相信,因为你知道么?我调查他整整一年多,除了那次军舰失踪的事故他有嫌疑之外,我再没抓到过他的任何把柄,他甚至比任何一个公安部的人都要干净!!”陆青神情微微严肃起来,“……这里面的事,或许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可这些对霍斯然来说,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他杀了霍野。
他的亲生弟弟,整个霍家唯一真心对他的人,每年逢年过节他独自呆在楼顶抽着烟看开万家灯火时,兴冲冲地端上两碗饺子,把霍擎苍和顾闻熙丢在楼下客厅,跟他同欢共饮的人。
他唯一一个,想要称之为“亲人”的人。
霍斯然点点头,猩红的眸从陆青身上移开,转身就要走出房间。
那一股类似于“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危险气息,让陆青几乎是从座位上弹起来,喊了一声“斯然!”,跌撞冲上去便扣住他的肩膀,严肃问道:“你想去干什么?”
正文 182182 等他死之后,你再重新考虑(5000+)
…………
低调的墨色悍马,飞驰在路上。
暮色缓缓降临的京都街道,车辆渐次多了起来,零零星星的灯火在暗夜的映衬下闪烁不定,晃着人的眼,霍斯然却哪儿哪儿都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满脑子乱得快要让人发疯的思绪,还有翻涌的情绪在胸口肆虐,折磨得他快要癫狂。
一路浑浑噩噩,到医院。
医院里灯火通明,三楼妇科的住院处哪怕已经挤满了位子他还是利用特权给她开了一间独立的特殊病房,走前交代过,谁都不准进去。
任何人,都不准进去。
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安静得要命,她依旧如一片百合花瓣般睡在柔软的大床中间,吊瓶撤了,生命迹象很稳定。
一个肃杀挺拔的身影走到她面前,泛着猩红血丝的眸深深看了她一眼澌。
接着,慢慢俯身,慢慢的,去碰她的脸。
那些零碎的小伤口都被贴心的护士处理过了,她看起来好了一些,霍斯然此刻心里却痛得快要裂开,慢慢的,慢慢的将头埋下去,捞起那病床上柔软温暖的娇躯,紧紧抱在怀里,如钢筋铁骨般的双臂颤抖着,将头深深埋入她的颈窝,温暖如春。
像个在外漂泊太久历尽艰辛的浪子,翻山越岭,跋涉千里回到家的那种感觉。
痛失霍野的那一年里,他过得哪怕再痛再苦,都没在外人面前表露过一丁点激进的情绪。他超凡的冷静甚至让霍擎苍和顾闻熙都误会,误会他对自己亲弟弟的死根本不在意,也没有半点愧疚,可是谁知道?
……谁知道?他压抑得有多辛苦。
那时候深夜大片大片地失眠,在能听见虫鸣声的军营里他守着霍野的遗像一坐就是半夜,那种剧痛钻入骨髓的感觉,不眠不休地折磨了他整整两年。
他从未落过一滴泪。
可如果此刻林亦彤醒着,一定能感觉到温暖的脖颈之间有温热的湿润慢慢沾染上她的肌肤,紧紧抱着她的男人肩膀在剧烈地颤。他是当真坚持不住了,在霍野含冤死去的第三个年头,在他遇见她爱上她的这一年,在他知道一切黑暗真相的瞬间,那种痛,就再也压制不住了。
“我好难受……”
深邃的暗夜里,他嘶哑如沙砾般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沾染着痛入骨髓的情绪,以最诚恳的语调,说给她听。
仿佛这时什么都不重要了。她还在他身边,他整夜整夜地守着她,不离开。
“醒过来……”她樱唇微微泛白着抿着,丝毫没有知觉的模样刺激了他,他心里狠狠痛着,抱着她再不敢用力,连缠绵的吻都不敢用力……声声嘶哑地乞求,“……彤彤……醒过来……”
一滴滚烫的泪水,伴随着心里的剧痛烫湿了整个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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