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奇羞涩地接过周婉兮递给他的炸油馍,一口一口地啃着。此时的他身上的盘缠已经剩下几毛钱。看着旁边的女人要吃炸油馍,男人一口气买了两个。他多么想拉开周婉兮,大大方方地冲上前结了账。可是囊中羞涩的他,用手抠了抠口袋里的钱,实在没有底气冲上去。对于一个男人而言,这大概是最羞耻的一件事了。他总算能体会到,三大那时候的口头禅:“一分钱也能逼死英雄汉。”
此时,陈子奇有那么一点想念家乡。当他志存高远,满怀渴望地走出家乡的怀抱,想要闯荡世界时。他才发现,家乡是永远放不下的牵挂,无论走多远都魂牵梦绕。但是他更怀念的是陈家湾,那里才有她对于一个家的真正回忆,还有他与母亲的所有美好记忆。母亲做的面,那个味道,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不过,在吃周婉兮的面时,他偶尔也有家的感觉。周婉兮看陈子奇吃完了炸馍,将手里余出来的一个炸油馍又递给了陈子奇:“给,为你备的。”
陈子奇看周婉兮多买了一个,他还暗自嘲笑周婉兮食量大,没想到周婉兮是为自己准备的。陈子奇不好意思地说:“你吃吧,我饱了。”
周婉兮将一个炸馍一分为二,将多半个给了陈子奇。周婉兮很享受地吃着:“天天买面,自己还吃面,偶尔吃一次不一样的,真不错。”
陈子奇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道怎么接话,他也不想让周婉兮知道自己从来没有吃过这种炸馍。周婉兮不知道是为了缓解冷场,还是对陈子奇抱有好奇,她询问陈子奇的家乡都吃的是哪种面食?其实,陈子奇来到西安后,最大的优势就是没有语言障碍和吃饭不习惯的问题。陈子奇跟周婉兮罗列了很多:“洋芋疙瘩、干拌面、油饼、麻花、馓子等。”
周婉兮开心地笑着,声音如银铃一般悦耳:“这些西安都有啊,原真是陕甘宁不分家啊。”
周婉兮的话让陈子奇既有种归属感,也莫名地有种自豪感。他才打开了话匣子,向周婉兮炫耀他炸的油饼有多好吃,他母亲最爱吃他炸的油饼。周婉兮兴奋地拍手说:“你会炸油饼啊?那咱早上再加个早餐点吧,咱们早上卖油饼,中午和晚上卖面。”
陈子奇还在回刍周婉兮的想法,周婉兮就已经迫不及待了:“到时候卖早餐的钱归你,卖面的钱归我。”
陈子奇觉得他吃在小宝家,住在小宝家,再向人家拿钱,还真有些说不过去。陈子奇委婉地推脱说:“我炸油饼的那功夫,还真拿不出来卖。而且这边的油饼跟我们老家那边的不一样。我们那边地比较旱,小麦水分不大,所以用这种面做出来的馍比较酥软。西安这边的雨水多,小麦在成长的过程中吸收水分大,所以这种面无论怎么做,做出来的馍也比较瓷实。”
周婉兮一再劝说:“酥软有酥软的好处,瓷实有瓷实的好处,就像夹个菜夹饼,这样的饼还不容易烂。”
陈子奇说:“我还是不做了吧,万一把你店的金字招牌给砸了。”
周婉兮说:“我们好好做,怎么会砸了呢?我卖面好几年了,总结出一条铁律:无论做什么事情记得踏踏实实做,总不会错。”
陈子奇变得木讷起来,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周婉兮解释清楚。他一个大小伙子,还要一个女子照顾着,心里总不是滋味。不知道是自尊心作祟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只是,借着霓虹灯的闪烁亮光,陈子奇忍不住偷偷多看了周婉兮多眼。那样一张五官组合完美的脸,和那样一颗善良的心是绝配。陈子奇不禁自问,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完美的女人?对于他这样一个外乡人,为了融入大城市,他还要学着老陕的腔调说话,装成本地人的样子。人都说城市人很排外,也看不上外地人,但是周婉兮兄妹从来没有过,她们和他家乡的人一样,有着淳朴善良的品质。周婉兮的父母是前两年因车祸去世的,周婉兮那时仅有17岁,父母的突然双亡对于兄妹二人来说如晴天霹雳。为了供哥哥上学,周婉兮决定将父母经营的饭馆开下去。周婉兮虽然学习不好,但做生意脑瓜子灵活。父母健在时,饭馆的口碑就在四邻八街做得有口皆碑。可就是因为饭馆的生意好,把旁边同行都得罪了。同行一到饭点,如果自己家饭店没人,就到“信得过面庄”张望,如果发现“信得过面庄”的人多,他们愤怒的脸都能扭曲了。自从周婉兮的父母出车祸后,这些人都开始幸灾乐祸起来。觉得自己的饭馆终于要起来了。因为思想的狭隘,目光的短浅,他们将力气用偏了,用在了关注对手上,而没有用在提高自身饭菜品质上。为了将“信得过面庄”的顾客拉走,他们使尽了各种招数,降价、送小菜的活动。还跟一些非本地顾客说,“信得过面庄”换厨子了,现在面做得不好吃。但是父母突然去世,有三个月的时间,饭馆都是关着门的,以前的老顾客也不知道去了谁家,要把顾客重新招揽过来,真需要费上一番周折。因为面庄停止营业时间太长,很多特定顾客只好去了别家面馆。周婉兮因为之前帮父母在店里打过下手,但是也仅是倒个面汤,端个面,收个钱,在桌上添个蒜的活。她在家里试着做过几次油泼面,都无法做出父母做的那个味道,她也曾无助的抱头痛哭。她知道,如果在做不好的情况下,盲目的将面庄开了,最后的结果一定是,父母的招牌砸在她的手里,本来一件好事,可能会以坏的结局收场。她吃过父母做的面,她回想着面的味道,面里所入的料,在家里一遍一遍的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