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一下,又收了笑容,好像在思想斗争。
“我快到时间了,我先洗个澡,我到了成都给你消息。”我下逐客令了。
他把肯德基放在洗手间旁边的储物柜上,说了句“自己当心点”,就低着头出去了。
送走秦岭,我继续收拾洗漱用品。抬起头时,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白皙的面庞,水汪汪的大眼睛,乌黑的卷发披在肩上,忽然眼睛里就开始蓄水,我拼命的屏住,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7】前方在路上
飞机照例晚点了,耽误了40分钟才允许登机,扣好安全带又听到广播里说由于流量控制,我们的飞机要在跑道上等待起飞的命令。
无所谓了,反正已经是在路上了。我给“巅峰”发了条消息,说我的飞机晚点了。他很快回了一句“没关系”。鬼知道会不会有人去接我,说不定是什么西太平洋俱乐部。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飞机终于起飞了。我被惯性压到椅背上,闭上眼睛回忆着这尚未结束的一天所发生的事情,彷佛一切都是个梦,彷佛我是不由自主的被牵引着。指引我的,是不是隐藏在我的灵魂深处的那个真实的我?那个平日里被压抑的、面目模糊、急功近利、善于伪装的“我”,终于从光鲜的职业装下面,从12寸的笔记本屏幕前面,从密密麻麻的文档表格里面探出头来,发出了自己的声音。我已经感觉到,它是那样的势不可挡。
我终于上路了,心里反而踏实了下来,靠在椅背上睡了。醒过来时,发现错过了飞机上的送餐时间。我揿亮服务灯,要了一杯水,又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那本《在路上》,这是我特地带着在路上看的书。这本书我曾翻过几页,我很奇怪为什么这本书的名气如此之大,写的却如此乏味平淡。听过凯鲁雅克那句不朽名言——“我还年轻,我渴望上路”的人很多,真正读他的作品的人却不多。
当作家也并非难事,做一次长途旅行,回来写一本流水账,我忍不住想。
看了两页仍然觉得寡淡无味,我又起了困意。正眯着眼睛打算再磕睡一次,听到飞机广播里传来:“亲爱的旅客朋友们,我们很抱歉的通知您,由于成都天气原因,我们需要在重庆临时降落,期待您的谅解。Ladies and gentlemen…”
飞机上一阵小小的骚动,我却淡定的很。对于这种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又何必自寻烦恼呢,我又翻开《在路上》。
飞机降落在重庆的江北机场,一时间各式各样的手机开机铃声四起,人们纷纷打电话来消磨时间,机舱里顿时一片喧嚣。乘务组再次安排了送餐饮服务,乘客们的注意力暂时被分散了,机舱里重新恢复安宁。我打开手机,两条短信飞了进来,都是秦岭的。一条说:“平平淡淡,平平安安,真实的生活就是这样,简单而幸福,我们需要有勇气去面对平淡。”另一条是问我到了没有。
我按了“回复”,敲了几个字又删掉,又敲了几个字又删掉,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回。或者他认为我是厌恶了生活的平淡与重复,才不顾一切的想要冲出来,而他想告诉我的,就是我应该有勇气去忍受这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并且认为这是一种幸福。
【8】岔路口的诱惑
我叹了口气。人是不是应该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呢,还是应该人云亦云随波逐流。是的,我承认在我人生过去的若干年里,我一直沿着着前人的脚印,稳稳当当的走了好一阵子。读书,好好读书;上学,上名牌大学;工作,找光鲜体面的工作。这条路上脚印密布,我不用担心会迷路。我也能看到前面那些路途过半的前辈们,我知道追随着他们的脚步,有朝一日我也会成为他们。但走着走着,却发现这条光明大道上其实有很多的岔路口,它们充满诱惑。我只是站在岔路口踮着脚望了望,就能感到心里的不安与渴望——这让我恐惧。这些岔路上或许也有脚印,可我不敢停留,就又匆匆回到了光明大道上。现在我越来越想知道,沿着其中的任何一条岔路走下去,会看到怎样的风景?如果我现在已经知道了自己20年后会是什么样子,那不是应该感到悲哀的一件事吗?我这得来纯属偶然、才愈发显得珍贵的唯一一次存在,就是为了跟在别人后面亦步亦趋,就是为了体验日复一日的平淡吗?
我还是发了一条短信,是给“巅峰”的。我告诉他飞机现在迫降在重庆了,他马上又回复了一条,说:“收到,我在机场”
我回了一条说现在还没有收到起飞通知,还不知道等多久,让他先回去。
巅峰回了一条说:“成都大雨已停,应会很快起飞。”
有了前方的情报,心里安定了很多。于是打了个电话给携程定酒店,还是那家我们公司的协议酒店,是洲际酒店下面的连锁,离机场很近,酒店对面还有很大的outlets。只是这次是花自己的钱,就没有必要定五星级了。这家酒店的东楼就是四星的假日酒店,环境也还不错。
飞机上的乘务人员往来穿梭,为乘客们提供小食和饮料,分散大家的注意力。我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半睡半醒的想心事。过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广播里通知系好安全带,飞机即将滑行起飞。机舱里响起一片欢呼声,我依旧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是的,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我不需要成熟干练机敏智慧,不需要活泼开朗热情大方,不需要逢场作戏言不由衷,不需要让谁来认可我。我很安静,我和自己对话。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9】抵达成都
重庆飞成都很近,只有半个小时便到了。走出机场,我四处寻找着“巅峰”,应该是个皮肤晒得黝黑,拎着一个乐扣密封杯的司机师傅打扮的男子。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谁像,好不容易发现一个符合这个体貌特征的,过去一问原来是个黑车司机,那人见我主动搭茬,拎起我的行李就要走,好不容易才被我夺下来。
不会真的是西太平洋俱乐部吧,我暗想。掏出手机来打过去。
“你好,我到了,你在哪里?”我问。
“我在出口处啊,我穿一件白T恤…”对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