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伟穿着一双小白鞋,脚趾头被挤的都蜷缩鞋里,沿着路边铺面上的台阶,每走一步都皱起脸。胡大膀站在雨中,看着蒲伟奇怪的举动,挠着脑后勺就问老吴:“这家伙又闹什么洋相呢?好好的鞋不穿,非得挤着小鞋,这是干嘛呢?”
老吴他也不懂,除了年轻的时候在村里去看过别人出殡,那都乡下的土葬,仪式流程没有什么讲究,执事人弄不好还是附近杀猪的,喊着都出怪声了,根本就是瞎整。但蒲伟人家是三代职业干白事的,做什么事肯定是有他的讲究,都到人家门口了也不好瞎问,就脱下雨衣,踏了踏鞋上的水,跟着就想进门。
米铺柜台前站着一个年岁大约三十的瘦高个汉子,他见到蒲伟之后,赶紧走过来说:“你可终于来了,快看看俺爹还有多少日子吧!”
蒲伟歪着头对身后哥几个轻声说:“这是赵家二儿子赵青,现在是米铺的掌柜。”老吴听后就对着赵老二赵青点了点头,赵青则奇怪的看着他们问蒲伟说:“哎?这几个人不是你平常带的那些啊?这些是哪位啊?”
蒲伟笑着解释说:“原先那些兄弟,都因为油水不多各奔东西了,我前几天还是孤家寡人呢。”然后抬手指着老吴说:“这位吴大哥,和他后面的壮实汉子还有那小哥,那可是咱们卢氏县赶坟队的,老吴大哥还是队长,他们是来暂时帮我忙的,也是给了咱好大的面子。”
不知为何蒲伟说话总是抬着老吴,把他说的还挺高兴的,赶紧点头说是,他们就是赶坟队的。
赵青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道:“哦!赶、赶坟队?是,县里迁坟队吧?俺听说过,吴哥啊,估摸这几天得辛苦你们了!”
老吴赶紧说:“没事,我们是跟着蒲伟兄弟来干活的,不用说的这么客气,这几天有事你就吩咐着。”
见面一通的寒暄,这才开始准备办正事。
由赵青带路,直接就通过米铺进入后面的院子中。等进到院子之后,老吴发现这竟是内藏院,而且面积不小,甚至还有小池塘,跟花园似得。周围则是许多房顶铺有青瓦的大宅子,这从外面还真看不出来,简直就是官老爷家的院子,可够奢华的。
老吴回头看着米铺破旧的后门,而一墙之隔的干净后院,池塘里还有游着鲤鱼,宅子都涂着朱漆,怎么看都不像是开米铺的,那土财主也不过如此。但他刚才被捧的挺高,好歹还是赶坟队的队长,到处乱看不就让人知道自己是个土包子吗。所以只是偷偷的用余光看了几眼,就跟着蒲伟走向东厢房。
他还能悠着点装装相,那胡大膀可就看傻眼了,转着他那大脑袋就到处瞎看,还大声的跟小七说:“哎呀我说小七啊!你看着地方可太好了,太他娘漂亮了,你瞧瞧那房子,哎呦!还有池塘呢我说!咱们什么时候能住这么好的地方啊?”
胡大膀这一通话说完之后,蒲伟和赵青走在前头,他们并没有留意,但老吴老脸瞬间就红到脖子,咬牙切齿的都想锤死那丢人的胡大膀。于是偷偷回过头,对着小七使个眼色,让小七提醒胡大膀别再丢人了。
小七却没明白老吴的意思,反而还接胡大膀的话说:“是啊二哥,这地方真好啊!”
老吴还因为胡大膀和小七乱说话而感觉丢人,张青则推开东厢房的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蒲伟和老吴他们进屋。蒲伟却摆了摆手,让老吴和张青先等一会,然后拿起木尺,擦掉上面的水迹,用脚跟顶住门框,然后迈出另一只脚,用后跟顶在那只脚的脚尖,不停交换顶着脚尖一步接一步往前走,老吴这时候才意识到为什么蒲伟会在门口换成一双小鞋,原来还真是为了量命。
民间对于将死之人有很多讲究,应为平常有事错误折寿,阴者当会查明再来,老人也得有吩咐后事的时间。那么这个时间究竟是多少呢,几天?几个时辰?几刻?那些都不知道,所以就有给将死之人量命一说头。
当家中老人快去了的时候,有两中方法可以量命或者说是解救。一种被称为搭桥,将一个一两的酒杯盛满美酒,取两支老人平时用的筷子放在杯的边缘直起形成三角型,只有一次机会,如成,牛头马面不再锁魂,老人得一年寿命,搭桥者减阳寿。还有一种就是蒲伟现在正在做的,量脚印。至于这些方法准不准那我就说不好了,顶多是一种心理安慰,祈求逝者能多留一些日子。
执事人这方面的事懂的很多,老吴也不算笨,看到现也基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只能站在外面朝屋里张望,目光随着蒲伟脚步慢慢移向屋内的门口。
蒲伟再临近门边之时就停住,保持脚下姿势不变,拿出木尺放在脚面上,慢慢的伸出去顶在门边,仔细的低头查看标尺。但随后竟倒吸一口凉气,标尺上面不仅有刻度,还有许多小字,正好脚尖就对齐四四刻度,那是已经死去的意思。看来也是白量了,赵家老爷子已经走了,然后蒲伟放松下来,收起尺子慢慢的抬起腰,可面前的屋内竟直直的站着一个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在那一直看着蒲伟的动作。
蒲伟先是因为面前站着一个人吓了一跳,但等看清那人是谁之后脸都绿了,不禁就叫了出来:“赵。。。赵老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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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出没~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冥尺
赵老爷子光着脚身穿白色里衣,看模样是刚从床上起来,胸口的衣领有一大片汗迹,面如死灰外行人看起来应该是快要不行了。可蒲伟离得近,他刚给赵老爷子量完命,赵老爷子应该已经死了。不管怎么看,那都是一脸死人相。
这时候赵青突然进屋了,从蒲伟身边挤过去,扶住赵老爷子紧张的说:“爹、爹啊!你咋出来了!赶快回去躺着!”说完话就半拽半拖把他爹给弄进屋里。
结果就在赵老爷子转身回屋的那一瞬间,蒲伟无意间突然发现赵老爷子手臂上竟有一片暗紫色的斑块,他多年干白事的,一眼就看出来那是尸斑,这么看这老爷子的确已经死了,但,为什么死人还能走出来?难不成。。。诈尸了?等蒲伟想到这,屋门已经被“咣当”一声关上了,再看不到里面的情况,蒲伟下意识的又去看手中量命用的木尺。
木尺还是蒲伟他爷,当年因为某些机缘巧合得到的,按他爹的说法,这尺子是专门用来量命的冥尺。虽然看起来只是一把普通裁缝黄尺,但尺身细长两面都密密麻麻刻满许多的符号和小字,每隔一段距离都有红色的大写数字,从头开始看,就是一一、一二、一三,然后是二二、二三、二四依次往下一直到九九,其实蒲伟也不是太懂用法,这冥尺是他爹留给他的,教给他的就是量鞋尖到门槛的距离。但等真正来量命的时候,最大的距离不会超过五一,还有一大半冥尺用不上。蒲伟觉得可能是他使用的方法不对,这次给赵老爷子量命得到一个红四四,小字阴逝,这意思是指着已经被勾魂阴界,那就肯定死了,但老爷子自己都走出来了,虽然有些异样,但总归是活着的。
院子里房檐短,胡大膀他们把雨衣脱在大门口,现在站在东厢房门外,被雨淋的从头湿到脚。这身上难受自然就来脾气了,埋怨道:“妈的,什、什么事啊这是!那老头又没死,叫咱来干啥啊?还不让进门,想淋死你老子啊!”
小七同样满脸都是水,但他却挺高兴的,瞅着周围大院厢房说:“二哥别瞎说,你看这咋比孙大脑袋的宅子还好啊!还有鱼塘哩!”孙大脑袋就是曾经卢氏县的孙财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