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国光坐在妻子的床边,陪着她说起一些以前的往事。偶尔裘岩也会提一些他小时候的事,逗得裘夫人很高兴。虽然全身都很痛,虽然都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了,只能口里不时地“啊呜”几声,但裘夫人看向丈夫和儿子的眼神中,却不时地带着一点笑意。
裘岩也会拉着采月,对裘夫人说一些他们俩的事,主要都是采月怎么管他、怎么关心他的事,还有在工作上,采月怎么帮他的事。
有许多事采月自己都不记得了,裘岩却一桩桩一件件,连时间地点都记得一清二楚。比方哪一年哪一月集团组织优秀员工一起出外旅游,在哪里的海滩,他因为腿受伤,游泳时腿抽筋坐回沙滩,采月帮他按摩。
父子两人整整一天基本什么都没做,就是陪着裘夫人。
第二天,裘国光要处理一些要事,上午不在,下午陪了妻子半天。裘岩和采月一直陪着裘夫人。之后几天也基本是这样,两父子除了重要到必须立即去处理的事,基本都将时间用于了陪着裘夫人。
偶尔,会有一些别的人来看望裘夫人,大部分是外国人,也有中国人,但都不会多呆,说几句问候的话就离开了。
医生说裘夫人的身体状态好像一下子好了许多。但裘夫人好像自己感觉到她的时日无多了,眼中是越来越多的对丈夫和独子的深深的眷恋。她的眼中常常是带着眼泪的笑意。
期间采月有两次很偶然地看到裘岩一个人,在医院很隐蔽的一个角落,偷偷地独自落泪。
虽然一家三口表面上依旧有说有笑,但大家都知道,裘夫人离最后的时日,越来越近了。
第七天时,裘国光按妻子的意思,将一个看起来年代久远的首饰盒,递给了裘夫人。裘夫人点了点头,裘国光将盒子对着妻子打开,裘夫人亲自伸手,从盒中取出了一块用红布包着的东西。
裘国光想帮妻子,被她拒绝了。她将红布打开,里面是一对成色非常润的玉镯,然后她的眼睛看着采月。
采月知道这是裘夫人要她过去。她连忙走到了床前,裘夫人朝她微微举起了玉镯。
“这是我们裘家祖传的玉镯。她嫁给我时,是我母亲亲手交给她的,现在她把这玉镯交给你。”裘国光在一旁解释着,语气十分地郑重。
采月呆呆地看着那玉镯,这玉镯的意义不言自明了,这表示她是裘夫人本人亲自点头承认的儿媳。
采月的脑子里立刻打起架来。收?不收?收?不收?
。。。
155 最后的陪伴
她为难地看向裘岩,裘岩朝她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采月紧抿着嘴深吸了一口气。这应该是裘夫人最后的心愿了,这样的光景实在是容不得她拒绝,先暂时收下吧,到时候她再对裘国光解释一下她的难处。
于是,她双手恭敬而郑重地接过了手镯,又朝裘夫人深深一鞠躬。
裘夫人的脸上露出了欣慰和释然的笑容。这笑容让采月觉得,这件事自己做对了。
下午时,裘国光有要事必须亲自处理,不在病床前。睡过午觉醒来,采月走至裘夫人的床前,发现她的精神好像突然地就好起来了,脸色也不像前几天地那么黄暗。
裘岩这几天一直休息不好,还在病房外的客厅沙发上躺着休息。
“你坐!”一直不能开口说话的裘夫人居然可以说话了,虽然说话的嗓音很是嘶哑。
采月兴奋得就想去叫醒裘岩,裘夫人却立刻阻止了她,“我有几句要紧的话要嘱咐你。”
采月的脑子里突然就出现了四个字:回光返照!她立刻听话地坐了下来。
裘夫人身后枕着两个大大的枕头,这是这几天她难得见到的半坐而起。她朝着采月手掌摊开,采月连忙握住了裘夫人的手。
虽然裘夫人被癌细胞折磨得已完全没有任何美貌可言,但她眼中的温柔与慈祥让她的脸看起来依旧带着一丝美感。
“小岩是个心思很深的人。他喜欢有什么事都自己扛,不爱对人说。我看得出,你也是个心思细腻的孩子,有你陪着他,我放心!”
裘夫人虽然精神好了些,但说话依旧很困难,对着采月说了十几分钟的话,就开始喘得厉害了,并且开始剧烈地咳嗽。
裘岩睡得很轻,听到咳嗽声,很快就醒了。他立刻从沙发快步走进了病房。见到母亲是坐着的,先也和采月一样一阵兴奋,然后很快就是黯然。
果然,裘夫人的这种好精神只维持了两小时不到,心跳监护仪就突然发出了微弱的警告音,采月连忙去叫医生。
不到一分钟,医生和护士赶了过来。裘岩和采月被要求退出病房外等候。这是这几天里,裘夫人第两次发生这种情况。
采月紧握着裘岩的手,她感觉到他在发抖。
十分钟不到,医生走出了病房,用英文对两人说:“请和病人做最后的告别吧。”
听到这句话,采月感觉到裘岩的手使劲地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仿佛想要极力地抓住什么。薛勇立刻给裘国光打了电话。裘岩带着采月,再次走进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