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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人世难定21(第1页)

雪后初霁,皇家学院的学生会临时召开了全体学生会议,会议上发布了一个爆炸性新闻,主席叶瑾言的讲话原文摘抄如下:

学生会副主席皇甫梓潼于日前丢失了一条价值连城的奥地利水晶项链,现初步断定为此系偷盗事件,而作案的目标嫌疑人已经锁定为法术学院的叶寄语同学,原因是她的脖子上戴着一条一模一样的项链,且有目击者表示其昨日看到叶寄语以打扫宿舍楼为遮掩,在皇甫梓潼的寝室门口鬼鬼祟祟很长时间,而后故意挑逗学姐的爱宠雪球使其发狂。叶寄语的目的就是要以此引诱学姐离开寝室,然后趁机入内行窃。尽管叶寄语同学对此事矢口否认,但人证物证俱已确凿,她无法抵赖。此事已提交至其所在学院的领导小组进行讨论,叶寄语同学将面临着严肃的校纪处分,望她能早日改过自新,也希望其他同学能够引以为戒,拒绝虚荣,勿起贪念,努力做一个品学兼优的皇家学院的学生。

全场唏嘘,十秒钟后,炸开了锅。

只有叶寄语心中冷哼:真几把扯淡。

“我爱慕虚荣?天大的笑话!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法术学院院长办公室,这个倔脾气的女孩子梗着脖子为自己辩白。

“若是过去我有哪里无意中得罪到你,我向你赔不是。可是…你为什么要偷我的东西?那条项链是我父亲送给我的…”皇甫梓潼的眼睛红红的,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转。

呵,演技如此一流,您怎么不去参选世纪影后呢?叶寄语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她素来坦坦荡荡,现在无端被人诬陷,简直是被气得七窍生烟,她已经在竭力隐忍了。偷东西?如此低劣的行径她才不屑!寄语一贯秉持着:如果确实是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么她会牢牢地抓住;如果是非她所有的东西,那么即使再金贵她也不稀罕。而且,对于她做过的事她都会大大方方地承认的,她非常讨厌这种被冤枉的感觉。

“那你为什么会有一条跟人家完全相同的项链?”院长正颜厉色地问。

那是一位做事八面玲珑、仰仗趋炎附势为生的中年女人,惯会装腔作势、见风使舵、拿着鸡毛当令箭。瞧她这把年纪了,还把自己修饰得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不过爱美是人的天性嘛,倒也不至于因此而诟病些什么。方才她问话中的态度倾向是显而易见的,反正不是和寄语一伙的。

“我怎么知道?天下有一样的东西就都是偷来的吗?”寄语讥诮道。

她内忖,她还不乐意跟那个公主病穿戴同样的东西呢。要不是因为给师父选的礼物钱不够,要不是因为下大雪当铺不营业,要不是因为怕把项链放在寝室里给丢了…这话要说回一周前。

一周前,寄语正在复习功课,可这书看着看着她就突然想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跟师父相处了这么久,她竟不知道师父的生日是哪一天!这一猛然间蹦出的心思连着让她好多天里都抓心挠肝般地日不能食、寝不能寐,她责怪自己这徒弟当得太不称职了!可她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君逸然,而且如今才问这不摆明了她在过去的日子里都是对师父漠不关心的嘛。于是,她借着周末回王宫的机会私下里向程成打听,这小子打小就跟着君逸然,不知道才怪。

一月一日,元旦。真会生,寄语撇嘴。

知道了君逸然的生日后,她马上又发起了新的愁来。现在已进入十二月,如此说,距离师父生日不足一月了,可她什么都还没准备呢。该送师父什么生日礼物好呢?她冥思苦想着。师父曾经送给她了一架贵重的钢琴作为拜师礼,那她这第一次给师父送的礼物也总不能寒酸了才是,同时又要有纪念意义。寄语忆及了去年冬日里君逸然专门为她吹起的那首曲子,比起弹琴,他的温润气质似乎更适合吹笛,不仅他的笛声宛如天籁,他吹笛时那专注的神情也令人神往。

不如就送给师父一支笛子吧!她到市面上去瞧,那些成品的笛子大多千篇一律、缺乏新意,没有她特别满意的。为此寄语专门慕名来到巷里的一家有点年头的石匠铺,她跟老师傅简要地描述了她的构想:笛身通体用白玉石打造,饰以浅浮雕百鸟朝凤纹,并在笛子的末端刻上一对精致的并蒂莲。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玉石很配师父。

老师傅表示可以做,但也给出了一个不菲的报价—打造一件纯熟的工艺品所必需的原材料费及手工制作费。

寄语觉得自己太穷了。虽然学院每月都有发放奖学金作为补贴,但这点钱也只够她个人日常的花销,她手头的积蓄并不多,远远不够支付这笛子。她问可不可以分期付款,老师傅却坚持只有收到全款后才能给做。这么短的时间里,她上哪去弄这么多钱?又不好开口去借,因为她目前一时半会是还不上的,她不喜欢欠着别人的感觉。所以寄语想到了那条奢华无比的项链—君沐烨送给她的见面礼物,如今被她尘封在柜子里。只要把这条项链拿去当铺做个抵押,她就立刻有钱了!既然送给她了,她就有权利自由支配的吧。

她把项链带到了学校,只待哪天没课时去把它当掉便是。不想接连下起了几天的大雪,关于这几天把项链放到哪儿比较妥当,校园里人多且杂,那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戴在身上时刻看管着,且如此也算没有辜负君沐烨的一番心意了。

没想到就闹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

“注意你的态度。”女院长的话里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项链是我自己的,正当途径得来的,已经戴了好几天了。”寄语尽可能地压下心中的怒火,冷冷地复述道。

“而且,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对二手货感兴趣。”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个新的论据。

寄语这孩子说话一贯直来直往,不喜拐弯抹角,这固然是没有心机、没有城府的表现,是难得的坦率。但同时,这也极易得罪于一些不明就里、流于表面的人,或是被误解为狂妄自大、傲慢不逊,如此一来吃亏的人实际上倒是自己了。不过话虽如此,一个人天生的性格是无法改变的,最多学着将其渐渐地隐藏于深处。寄语也不愿去改变,让她变得阿谀奉承或是说什么违心的话,她都做不到。就像喜欢一个人就要真实地表现出来,反之,讨厌一个人亦然。

至此,女院长彻底被叶寄语猖狂的姿态所激怒,完全不可能会花时间去思考她话中的意思。

“很好,你要是就坚持这般油盐不进的话,我也不想跟你多说什么了。现在你只有两条路,要么把项链归还失主并且道歉,要么按照校规被做退学处理,你自己选择。”该院长便如此敷衍了事地做出了宣判。

这哪里是在育人树人,分明是在对人性进行无情的、残忍的戕害与扼杀。

对于叶寄语来说,她死也不会为她没有做过的事去道歉,这涉及到尊严、涉及到原则。失掉了做人的尊严,她如何苟活于世,这样宁死不屈的气节理当受到称赞和嘉奖,可是为了一群不相干的人葬送掉自己的前程真的值得吗?

人活着为什么总是有这样多的身不由己、迫不得已啊。

叶寄语被勒令退学的消息转眼间在整个皇家学院里传得沸沸扬扬,君远洲闻之心急如焚,到处找她,不见踪影。情急之下,他把这事原原本本、完完整整地说给了君逸然听。

“父王,您快想想办法吧。我担心寄语妹妹会出什么事儿。”君远洲忧心道。

“别着急,这丫头没有那么脆弱。”关于这一点,君逸然是有把握的。对方越是想方设法地要摧毁她,她就越不会如其所愿,这是独属于叶寄语的坚强与孤傲。

不过,君逸然紧蹙着的眉心、半眯着的双眼、翕动着的鼻翼、微抿着的嘴唇、整张暗沉下来的脸都表明此刻的他体内负有着强烈的怒气。这个被自己捧在心尖上的女孩子竟然在外遭受了此等肆无忌惮的欺辱,他在心疼之余又气自己没有把丫头保护好,更对那群卑劣可憎的人充满了愤怒。

冬夜,寒冷而漫长,凄厉的风声犹如大自然在哭泣,听起来叫人心颤。即便天晴,大雪过后,街上的灯和天上的星月都显得那么憔悴惨淡。街上的行人一个个攥紧衣领低着头步履匆匆。

寄语独坐房顶,石板凉气袭人,风在耳边呼啸。她俯瞰校园,看花草树木在肃杀的天地间零落,忘怀得失。这是她在学校里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了吧,总该把这儿好好看看,可她又懒得走动,如此甚是省心省力。

她的心情很平静,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时候,挣扎又有什么用呢。问她,有遗憾吗?肯定是有的。她为了考上法术学院曾经付出了多少毋用多言,在好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后,才刚刚开始却已结束,前功尽弃。问她,怨吗?当然是怨的。树欲静而风不止,她从来没有主动地去招惹过谁,却落得个这般下场。

枉费了意悬悬二十载,好一似荡悠悠三更梦。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一场欢喜忽悲辛。可到头来除了叹一句人世难定外,又能如何呢?一切又都是注定的。

此时,皇家学院的最高层领导正漏夜一级级地下达紧急通知:临时接到消息,我国国王将于明日上午来校进行考察,故要求所有学生于次日清晨做好全校楼里楼外的彻底大扫除,重点是清除多日来的降雪在路面上形成的厚重的积雪,保证校园道路的畅通无阻以及校园环境的清洁美丽。时间紧,任务重,望每个人都能早早地行动起来。

大雪刚过,今儿的校园新闻就接二连三地使人应接不暇,这突如其来的通知正好为每个寝室的深夜茶话会提供了及时又新鲜的谈论话题,众人议论纷纷。对于此事儿,正处于尘世喧嚣之巅的寄语全然不知,她从即日起就被学院除名了,自然也不会有人来告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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