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医院复诊,医生看到他的伤口直皱眉头。“杨先生,你最好别告诉我你一点都不清楚伤口的恶化程度。”
“很……糟糕吗?”一旁的季向晚轻蹙细眉,他仰眸,笑笑地抬起空闲的另一手,指腹柔柔抚平她眉心的痕迹,此举惹火了医生,加重处理伤口的动作。
“伤口溃烂,细菌感染,肌肉组织坏死,你继续不当一回事没关系。”
这么严重?!那他为什么不讲?她完全可以想象会有多痛,那几天他连哼都没哼一声,他刚来的那天,还是他抱她上床的……
“帮他办住院,他得留院……”
“不。”
“什么?!”另外两个人愕然瞪视。
“不,我不住院。”杨品璿加注详解。
医生简直气坏了。他完全不敢相信有这么死性不改的人。“请给我一个理由。你知道伤口恶化的严重性!”
“我没时间。”答得理所当然。
“会有什么事比自身的身体健康更重要?”这种人见多了,成天忙工作、拚事业,结果呢?赢了财富,却输了家庭、输了健康,让人很难给他们好脸色看。
“有。”不愿多说,他拉了季向晚。“走吧,晚晚,我们回家。”
“等、等等──杨品璿──”被拉着走的她,踩了几个紊乱的步调,才搭上话。“什么事我帮你处理好不好?你先住院。”
“不。”
“可是──不痛吗?”看得出来医生的动作很故意,他却一声不吭。
“对我来说,这还构不上痛的等级。”
“……”心知沟通完全无效。“好吧,你先去门口等我,我替你拿点药。”
看出她极度挂意,他点头接受。
于是,她绕回去取药,并问了医生注意事项,以及处理伤口的细节,离开前,医生似是想到什么,连忙唤住她。“对了,季小姐,上回你们一起被送来医院时,院方为求谨慎,做的各项检查报告已经出来了,你有空的话去取一下报告了解详细情形。”
季向晚点头,取了报告明细,又到放射科取抹片。
走出医院,她脑海嗡嗡作响,久违的阳光强得令她感觉有些晕眩。
“怎么了?”这异样惹来杨品璿的关注,轻轻碰触,她的肌肤竟是冰凉的,却诡异地冒着汗。
她完全听不见他说了什么,震惊、混乱、疑惑、心慌、痛感……不知什么成分居多。
直到夜深人静,枕边人已然沈睡。
医院里那番话又在她脑中浮现、交错。“骨癌……恶性病变……已到末期……依癌细胞扩散程度看来,原则上不可能撑到现在……”困惑半晌,医生接续:“当然,医学上的奇迹案例也不是没有,不过是在接受治疗为前提下。冒昧请问一句──他是否接受截肢?”
……
不,他没有截肢、未接受治疗,却──活到了现在。
她坐起身,环抱住冰冷颤抖的身体。
他看起来如此健康、自信、风雅,毫无病容,要说他能活得比她久都没人会怀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拥有一副早该死亡的身体……
难怪他说,他没时间。
她不晓得是什么样的执着与信念,让他咬牙撑到现在,那个他拒绝住院的理由,比生命更重要的事物──会是什么?还有可能是什么?
“睡不着吗?”耳边传来睡意浓重的嗓音,而后,她被揽进胸怀最安适的角落。在那一个礼拜的雨季中,他养成浅眠的习性,她稍有动作,他便会立刻醒来。
她静止不动,倾听他胸膛之内,那弱得几乎感受不到的跳动。
“杨品璿,那个此住院还重要的事情,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