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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第2页)

父亲他们三个人关系一直很好,三个人在一起从来没有吵过架拌过嘴,谁家有事,另外两家都会鼎力帮助。多年的患难岁月,让他们结下了牢不可破的友谊。

根生伯家没有孩子,后来抱养了亲戚家一个女孩,女孩对根生伯夫妇非常孝顺。女孩长大成人后,招了一个来自南山的青年,书面语言叫入赘。这个青年对根生伯一家也很好。

万灵伯家是两个女孩,最后才有了一个男孩。万灵伯家的女儿叫妮子,和我是同班同学,可是学习一直很差,简单的加减乘除都不会,她上到二年级就辍学了。

小时候,我听到父母私下里商量,想把妮子介绍给我,让我们定娃娃亲。我坚决不同意,我觉得这么小就“有媳妇”,是一件很肮脏的事情。那时候,我一心一意要做又红又专的共产主义接班人,要去解放台湾,还要解放世界上三分之二受苦看受难的人民。我记得那时候村口的土墙上写着这样一副标语:“胸怀祖国,放眼全球。”而我从小就有远大理想,要解放全人类。这样的人,又怎么能“要媳妇”?

而现在,父亲走了,他的两个最好的朋友也走了。

他们三个人都是癌症,都没有活过60岁。我一直在想,这是什么原因?夺走他们生命的罪魁祸首是谁?

根生伯和万灵伯其实很早就发病了,但是他们和父亲一样,一直没有钱看病,也一直舍不得钱看病。那时候,一场感冒就会带走全家一年农作物的收入,更何况这些没来由的病。根生伯是胃癌,万灵伯是食道癌,父亲是骨肉瘤。他们有了病后,就只能等死。

我经常想,是不是当初贫困交加的时候,他们三个人体力透支,而又严重缺乏营养,造成了身体亏空,以后疾病就慢慢发作起来。

这些年,我常常梦见父亲,每次都是在梦中哭醒。我恨我自己没有能力,我恨我自己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走了,却无法留住。母亲总是安慰我说:“老天爷要收人,谁也没有办法。我娃甭难受。”

北方农村每天两顿饭,早晨10点左右一次,下午4点左右一次。

吃完早饭后,我一个人来到村外的坟地里。坟地距离村口有几百米,村中老了人,都埋在这里。父亲、根生伯、万灵伯的坟茔都挨在一起,父亲的坟头上有两棵小柏树,那是弟弟从悬崖上移植到这里的。父亲的坟头上荒草萋萋,一岁一荣枯,那是去年才生长的。柏树的枝叶间挂着星星点点的白雪,荒草在寒风中抖动着,看了让人心酸。根生伯和万灵伯的坟头上都插着花圈,根生伯坟头上的花圈更新些,而万灵伯坟头上的花圈则只剩下了骨架。

现在,他们三个老哥们还在一起,互相陪伴着,应该不会孤单了吧。

又开始下雪了,狂风夹着雪粒,打在脸上,异常疼痛。放眼望去,四周只有我一个人。这里非常寂静。天气很冷很冷,我的心也很冷很冷。

我拿出了红塔山,一根一根点燃了,一共点燃了三根,分别插在父亲、根生伯、万灵伯的坟头上。红塔山,那是他们眼中最好的香烟。有一次,村子里来了一位当官的,好像是搞调研,给见到的每个农民发了一根红塔山。根生伯舍不得抽,别在耳朵上,等到发烟的人走远了,他从耳朵上取下香烟,翻来覆去地看着:“啊呀,这就是人家说的红塔山?”

红塔山,也是父亲他们认为的世界上最好的香烟。有一次,万灵伯叼着旱烟锅子说:“什么时候咱也能天天抽上红塔山,那就到共产主义社会了。”

我跪在他们的坟前,任风雪吹打着我,我知道我难得从南方回来一趟,再见到父亲他们的时候,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我相信,父亲、根生伯、万灵伯能够知道我回来了,能够看到我回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妹妹和弟弟也来了,也跪在我的身边。他们可能找不到我,知道我肯定来了坟地,就赶过来了。先是妹妹哭了,然后我和弟弟也哭了

,我们在父亲的坟前哭得天昏地暗,哭得几乎昏厥过来。

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母亲来了,母亲拉起我们说:“回家啊,你爸爸知道你们现在生活好,就放心了。你们都甭伤心。”

我们站起身来,父亲坟前留下三个跪拜的雪坑。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努力,我时刻告诉自己:我和他们不一样,一点也不一样。我的这些同事们绝大多数都来自城市家庭,很多人的家庭都很富裕,他们小时候没有受过像我这样的苦难。他们不用自己努力就有房有车,有属于自己的物质幸福。而我什么都没有,我是拿着200元钱来到城市的,我是为了省一元钱而跟在公交车的后面一路奔跑着去招聘的,我是喝着别人喝剩的矿泉水去找工作的……所以,我必须努力,我必须改变自己的命运,我也只有依靠自己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和家庭的命运。

城市富裕家庭和农村贫穷家庭,中间的差距让人难以想象,简直要以光年计。30年前,当他的父亲穿着崭新的中山装走进机关食堂吃饭的时候,我的父亲背着耱条走在风雪弥漫的山路上;当他吃着零食坐在电视机前观看动画片的时候,我饿着肚子裁剪水泥包装袋给自己制作作业本。20年前,当他的父亲开着私家车奔驰在城市宽敞的马路上的时候,我的父亲手持锄头在责任田里挥汗如雨;当他带着女朋友在公园里卿卿我我的时候,我在煤油灯前刻苦攻读。10年前,当他的父亲站在自己家的别墅阳台上眺望远天的时候,我的父亲因为没有钱交医疗费而不得不回家养病;当他登上飞机去异国留学的时候,我因为债台高筑而不得不来到他生活的城市打工……这三十年来,他们家步步为营,我们家一无所有。这三十年来,他享受到了人世间的一切幸福,而我遭受到了人世间的一切苦难。现在,我要赶上他,要让我的孩子像他的孩子一样,这又谈何容易。

然而,我没有退路,我必须全力以赴,为了我的家庭,为了我的孩子。

也是在这次回家的时候,我听到了弟弟深陷传销窝点的事情。

弟弟在县城蹬三轮车,县城距离家乡几十里山路。有一段时间,经常会有一些穿着西装的男子和穿着套装的女子坐弟弟的单轮车,他们看起来精神焕发,很像有钱人,男子的头发油光可鉴,统一梳向后面,很像官吏;女子的脸抹着脂粉,又香又白。但是,他们的做派却一点不像有钱人。当时,县城已经有了出租车,在县城里跑,不论多远,都是三元钱,三轮车是一元钱。这些西装和套装不坐出租车,而坐三轮车。坐三轮车的时候还要搞价,“五毛行不行?我身上刚好没有几毛钱零钱。”

刚开始,弟弟想,五毛就五毛吧,但是,他们一次次地五毛,弟弟就感到不对劲。而且,他们去的都是郊外的村子。这些人在干什么,弟弟一直不知道。曾经有一次,弟弟问过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说他们在搞科研,弟弟心中充满了疑窦:在破村子里能搞成什么科研?

弟弟在县城蹬三轮车的时候,住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那户人家有几间旧窑洞,窑顶已经熏黑了,用报纸裱煳着,报纸又脆又黄,上面印着“批林批孔”和“农业学大寨”的内容。为了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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