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愉悦地在那里吟唱着,疾舞如飞,水袖似霞光烂漫,眼神早已穿越到了生命最欢乐的岁月。
我的耳膜又开始疼了起来,不由得捂着耳朵烦燥地说道:“那你为何不和你的明郎好好过日子,跑到这里来呢?”
该死,她既称自己是未亡人,她的丈夫明郎定是死了,我这么说,岂不是要激怒她?
果然水袖在空中无力地垂下来,她蓦地飘近我,冰冷的脸上了无笑意:“你告诉我,男人的诺言有几分可靠?”啊?!我想起长安,想告诉她有些男人的诺言,一钱不值。
我想起宋明磊,于飞燕,戴冰海,又想告诉她,真汉子血性一诺,便是一生一世。我不知如何开口,她却早已眼神一片艾怨:“男人的诺言都是一场空。”
她的手指渐渐用力,掐进我的双肩:“我想了这么多年,却还是想不通,明郎如何能忘了那甜言蜜语,五年的恩爱夫妻,却一朝判若两人,将你忘个干干净净,转眼爱上了别的女人?”
我喑叹一声,原来是一个因爱而疯的可怜女子,定是她的明郎移情别恋,伤了她的心。
我口气不由稍稍软了一点道:“你唱得这么好听,长得又美,那么年青,你的路还很长,你还有个这么好的哥哥,更何况,你那负心的明郎已经去了,你应该忘记他,想办法让自己快活起来,好好活。。。。。。。”
她的手间更加用力,眼中一片迷乱:“谁说明郎死了,谁说明郎是负心人,他只是迷路了,找不着回家的路了,所以我才出来找他的。”
她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明郎没有死,没有负心,只是迷路了。
“明郎他被那个贱人迷惑住了,他被贱人给迷惑住了,我要杀了那贱人,救他,救他。。。。。。。。我要把他救回来。”
忽然她的眼神一片惊痛绝望,甩了水袖卷住我往前拖,这回这个女人带我去那里?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她带我去的绝对不是我应该去触及的可怕秘密。
然而她的侧影却化作一种疯狂地执着,拼命地往前走。我大声惊叫:“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我根本不认识你,还有什么二哥和明郎,我根本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抓我?”
她不理我,只是扣着我的肩,头也不回地向前走,我一急之下,咬上她的皓腕,她却像毫无知道觉,依然前行。
我害怕地挣扎着,血流了一地,有我的,也有她的,逶迤成行,我渐渐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旋晕,最后软软地放弃了挣扎,只能恍惚地感知眼前微弱的火光忽明忽暗。
不知过了多久,小腿的疼痛近乎麻木,她停了下来,发出一声:“咦?”
“二哥果然改动了这里的机关?”她放下了我,不停地扭转着怎似破旧的灯台,东敲西打,四处察看:“我记得以前这里便是暗宫的入口,为何现在没有了呢。”
她又喃喃了几句,可是我的意识有些模糊,我好冷,好想睡啊。。。。。。
我好像又回到了五年前,碧莹病入膏盲,深冬的寒夜,她整夜整夜的咳,我又惊又怕,流着眼泪连着好几宿眼也不敢合地照顾她,将近天明之际,她才昏昏欲睡,可是我得起来去周大娘那里领浣洗的衣服了,我站在溪水旁,睡意浓浓,那冰冷地水也冻不醒我的睡意,好冷啊,那年的冬天多冷啊,冷得很多老婆子洗着洗着就掉进水里再也爬不起来了。。。。。。。
我也好想睡。。。。。。周大娘,不要打木槿了,让木槿睡一会儿吧。。。。。。
可是周大娘不停地在那里骂,不停地踢着我的腿,我努力睁开眼睛,四周错黄暗淡,身边一个白影在狠狠地踢我,原来是那个未亡人!
我摇摇晃晃爬将起来,靠在墙上拼命喘着气,她才停了下来,冷冷看了看我,眉眼间却有些焦急,“二哥到底把门石放在那里了,为什么连个暗煞也不见踪影。”
她的眼中闪着杀气,怨毒地看着我,我抹去嘴角的血迹,冷冷道:“今天你将我伤成这样,我的兄弟姐妹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她忽地狂笑起来:“你以为有亲生兄妹,感情就真得如此好,你死在这里,永世不得见天日,十年二十年之后你那好哥哥好妹妹的,可还会记得你吗?”
“会的,我的哥哥是世上最有情义的哥哥,我的姐姐忠贞刚烈,我的妹妹是世上美丽多情。”我傲然答道,看着她的媚眼:“你尽管杀了我,他们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她凝着我的眼,火光暗了下来,我更看不清眼前,她许是累了,也挨着我坐在墙边,一片久久的沉默后,只听得她低低地说道:“我的哥哥们虽然同我不是一个娘亲生的,可是小时候对我也是极好,有什么好东西一定同我分享,我同明郎成婚那天,二哥还不顾爹爹的反对,专门学着民间的风俗,背我坐到花轿里,他说,就算我嫁出原家了,我还是原家的女儿,他心里最爱的妹妹,只要我开口,他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
她柔柔地说着:“明郎是个武痴,又是独子,我成婚后,虽然对我也是百般爱护,可多半都在练功房里,二哥怕我寂寞,总是接我到府中玩,等明郎练完武功,让他到娘家来接我,爹爹却不乐意,说是兄妹感情再好,嫁出去的女儿,总是泼出去的水,没有道理总回娘家,说是明家虽是世交,可早晚也是要说闲话的,二哥后来又取了那个厉害的女人,便不能常接我回娘家,他便时常差人送来好些我爱吃爱玩的东西到明府,明郎还有一阵子吃味,说我的二哥倒比他这个夫君还要心疼我。”她笑出声来,那笑声低低地却极是愉悦,融化了她的冰冷,冲淡了她的鬼气:“我生下阳儿不久,有一日明郎兴冲冲地拿着一本秘笈来找我,他是那样高兴,抱着我转了好几圈,说他终于找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秘笈,我翻开看了,果真是天下罕见的精妙神功,任何一个练武者只要翻开第一页,就无法挪开他的目光,我也被吸引住了,可是这种武功练得时候好生危险,我本不想同意,可是他却软磨硬泡,有时称我睡着了,偷偷拿出来看,我怕他这么偷着练亦会走火入魔,便同意他,一起瞒着公公婆婆来练,我在外面为他护阵,他则入关修练,明郎的质资比我高得多,于是我俩总是等他学会了,再来教于我。”
“我们夫妻俩一心只练那神功,好不容易练过了第三重,明郎终于出关了,可是,可是。。。。。。”她的声音猛然尖税万分,眼神慌乱起来,像是看到世间最可怕的事情:“他出关了,武功大进,人却变得疯疯傻傻,人事不清,就连我,他最爱的青舞也不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