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当然不必告诉别人自己有一个美娇妻,是一位模特。这本来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现代都市生活,又缝商品经济时代,你不必问及男人的收入和女人的职业。否则别人尴尬,你自己也讨个没趣。又加美女经济,你有漂亮妻子就不必让人知道。因为人们总会不着边际把什么都想得庸俗,庸俗得以为美女总和金钱有关。古不希望一般人的胡思乱想粘污他和美娇妻冬的纯正感情。
老谈男女之事,当然非常无聊而了无趣味。我们还是来说文化公司。古到女人文化公司时,女人还是着那样看上去脏兮兮的黑衣,一头染成黄黑相间的头发油腻腻显得更脏。她问古做过文化礼仪方面的工作没有。古说他曾在骗子女人辛妮娜的公司做过。女人问:怎么是骗子女人辛妮娜?古说:她差钱赖帐,现在还欠我工资不给。那可是我的血汗钱。女人说:我这儿不会。古不语。女人又说:想一想。想好了明天来上班。我不会炒你鱿鱼。但你必须给公司带来效益,要出单。古说:那是自然的事。
女人曾告诉古她的公司在一栋写字楼。古那天却在一处农民房被接待。农民房显得狭窄倒是其次,关键是空气一点也不新鲜,室内有一种陈旧而暗沉的异味,仿佛到处都藏着老鼠蟑螂以及这些动物的粪便,无不发散着一股恶臭。古是一个对气味非常敏感的人。他觉得在那种环境上班肯定不利于健康。古的爱妻冬当然反对古到那样的环境上班。冬说:我倒不是像别的女人那般担心你会和女人有染,——这绝对不可能。未必我不知道你的洁癖?可要是你染上什么病了,我和女儿怎样继续在人世活下去?说着,冬哭了。冬当然伏在古的肩上流泪。冬是一个文雅的女人。她1。79m高,瘦,宽阔的脸上有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鹰鼻,小嘴,唇纹线条分明。她颈长手长腰细腿长,胸部挺拔而起,像两座圆锥形的高山。冬自然是那种十二分标准的美女。这样的美女有着天生的优越文雅,她绝不放声嚎啕。她最伤心时也只饮声啜泣。但这次并不伤心。她只是疼古,担心古在不洁的环境会染上病菌。古说:不会。我做业务,只偶尔到那个地方。晚上我还回来和你在一起。冬抬起头来,水汪汪的明眸望着古,睫毛上挂着两滴晶莹的泪珠,声音柔和但十分清亮地问:每天晚上都回来吗?冬即便有着万般凄伤,一张阔大的脸上也暗含美丽的笑容。古笑了。古抚着比自己还高一点儿的冬的头:傻孩子,我不每夜回来还能到哪里去?冬双唇微启,脸上的笑容更加美丽。
古第三天去上班,女人嘿嘿嘿笑:我以为你不来了。古道:我没说不来。
来了好。来了跟我去见客户。女人说。古问:什么地方?女人说:问那么多干啥?去了自然知道。
女人当然不明白古有严重的洁癖,和她这样一个看上去不很干净也不漂亮的女人相处有多艰难,心里的别扭当然不是一般。但是,为了工作,古不得不跟随女人去。当他和女人走在路上时,古总拉开很远的距离。即便如此,认识古的那些待在路旁等待人们来叫他们去打散工的乡下来的农民工们还是噘嘴,心想曾经那么挑剔又似乎很有些自以为是的古怎么会跟了那样一个女人,是他审美情趣降低了还是因为真地穷困到不得不跟一个看上去很有些不顺眼的女人饥不择食?但因为古和女人隔着那一段距离,人们究竟也难猜度古和那女人有无干系。偏在这时,女人站了下来。她眯觑着眼睛瞅古:走不动?一个大男人还走不过我这样一个女人?!女人生气的口吻,好像古是她什么人一样。这让古更加地难堪。他不说话,也不看女人,依然以他原来的速度走路,不紧不慢,倒似乎很有些从容。女人也感觉到古不愿和她走在一起。但女人想到是两种可能:一,古对她一点也不感冒,怕别人见了误会,说他没眼力,居然和她这样的女人在一起;二,古可能害羞。古多半应该是害羞。想到这儿,女人在心里暗自好笑。实在说,自从古加入她的公司后,对生活一度失望的女人又有了一些幻想,想必天总没有绝人之路,自己至少应该有这样一个看上去实际也不是很优秀的男人陪同着去见客户吧?至于别的什么,当然一时还不能谈及。女人是很需要古这样一个人陪同着的虚荣的,要不一个人老是孤独无助,也总令人难过。
自从古到女人的公司上班,女人似乎突然有了一种幸福的感觉。她进进出出,突然就有了一脸无法克制的笑。无论她打电话,还是和别人闲谈,时时能听见她嘻嘻哈哈的笑声。女人似乎在全然的幸福中了。她不明白,古是一个不喜欢笑的人,尤其不喜欢女人那种不可克制的笑。那种没由来的笑让古感到肉麻,甚至恶心。古认为女人的这种笑简直有损她的形象,甚至连古自己也感到脸上无光。人家一定会以为:古怎么和这样的一个疯婆子在一起?有几回,古和女人一同去见客户,女人还是那样嘻嘻哈哈地笑,古就感到非常难过,古就想提醒女人以后见客户不要那样嘻嘻哈哈笑。当然,这是后话。古这天第一次和女人一同去见客户。
古后来才知道女人要去见一个叫邓坚的客户。这是一个脾气古怪非常刁钻的男人。这个叫邓坚的男人在一间房地产公司做广告经理。他似乎只对女性感兴趣,所有的男客户他都不愿接见。多半广告公司的AE都说邓坚是一个鸟毛,一只色狼,甚至于说他是一个流氓。AE们知道邓坚被人憎恶的德性后,都不愿再理会,心想你只喜好女人让你去喜好吧,让你和女人去勾搭成奸,看女人把广告给你做得多么牛屎狗粪。不过,女AE公司也不只女AE一人。女AE公司还是有一些男性公民。所以她们每回还是把邓坚的广告活马马虎虎对付了。只是邓坚这种行为很令人反感。不过男AE们对邓坚也是无可奈何。这个世界本来就有好色的男女。这不应该再是一个禁欲的年代。
知道女人要去见鸟毛、色狼或者流氓邓坚后,古便不愿和女人同去。女人很有些不解。她盯着古:怎么,和我一起把你丑着了?!说了女人嘻嘻哈哈笑。古一脸严肃:我和邓坚关系不好。
怎么不好?说呀!嘻嘻,嘿嘿,哈哈!女人像幼稚园的阿姨瞅小孩一样瞅古,然后大笑不止。古的脊背如触电一般麻酥,突然感到羞愧难掩,为和有那样的笑的女人在一起。但古还是较有定力。他立即谎:邓坚原来和我同事。他太小人,我和他吵过架。
好。你在楼下等我。女人似乎大度,体察民情。
女人独自上楼,古在楼下等了两个小时,非常不耐烦。他不知怪物邓坚会和女人谈一些什么,怎么谈话时间会那样长?古是一个喜好运动的人,老在楼下呆坐非常难受,他走出那间地产公司所在写字楼大厅,沿街独自散步。他东看西瞧,直逛到铁牛街衣市,电话响了,女人的声音:你在哪儿?
尽管女人相貌不十二分好看,对于完美主义的古来说不愿多看,但她的声音还是努力要显得十三分地甜美亲切。古说:我马上过来。
女人当然在言语上要对古传达一种信息。只是古不愿埋单,哪怕空手套白狼古也不愿意。
古回去时,女人盯着古:跑哪儿去了?下来就找不到你。不像责难,语气别有意思。不笨的古立即转移话题: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女人反诘。古不再语。女人道:才谈呢。你又不上楼去说一句话。我再有能耐,才谈还能怎样?
古不语。古想:怪物邓不就喜好女性么?当然,你不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你甚至连漂亮也说不上。
回去,女人要古把他所知的信息列出交她。女人说:信息是你的,业务也属于你。
古作为一名业务员,不只一次上当受过骗。比如他曾把所有关于房地产开发状况的信息写给一个叫真令干的小眼睛男人和一个叫程莲的风骚女人,他们一旦得到那些宝贵的信息就觉得古再没利用价值,于是炒古鱿鱼。尽管如此,古还是把所有的信息写给女人。古想,如果她要欺骗我耍弄我,那就让她去欺骗耍弄好了。反正我们业务员就是被人欺骗耍弄的命运。
古把信息抄给女人后,女人便照着古那些信息给客户打电话。很快,女人联系上了林那单活。女人去见林时,并没叫上古。她想古一定不知道这件事。如果古不知道,那就不必告诉古,也不给古佣金。可是,第二天,古到公司时,她突然向古生气说:你一天究竟在干什么?昨天天黑我们才去拍了照,回来做方案,熬一个通宵,现在还没睡觉。找你也找不着。走,现在和我一同去见客户!
晚上,古和冬在一起,女人当然找不见他。不过她也没打古的电话。看不见古,女人就非常生气。她以为古应该把公司当做家一样才是。她当然并没忽视古的私密生活。但在她看来,古应该度着他私密生活的同时,一面也该把她这儿当做家才是。女人其实早有些神精衰弱了。她彻夜失眠。为了防止西药的付作用,她花几百元钱煎了一幅中草药,让小文员煮汤给她吃。可是没有一点效用。她明白这是药不能根除的病症,也向古有过暗示。她问古:你晚上睡得好吗?古说:我如果睡觉,无论何时,躺倒在床就睡着。
一个人睡,还是和老婆孩子一起?嘿嘿,嘻嘻!女人咪觑着眼笑,以十二分专注的神情瞅古。古绝然回避女人的目光,转移话题道:告诉你们一个根治失眠的良方。女人依然嘿嘿儿笑。倒是小文员皱着眉头十三分焦急地说:知道你就告诉人家嘛!??????????????????????
古是一个沉静庄重的人,平常总是少言寡语,即便说话,也总是慢条斯理,并且脸上很少有笑漾。古似乎也像是那种历经生活辛苦酸辣之人。古说:晚上出去散步。
女人听了依旧嘿儿笑。小文员道:哎呀,你这个方法还不是等于没出。那么晚了,谁还敢去散步呀!人家还不把你当神精病!巡逻队还不把你当小偷小摸夜游侠抓起来!古想说:谁叫你晚上去散步了?一个人失眠,当然是缺少运动的因原。但古抿紧唇,从此哑然,不再就这个问题和她们探讨。
女人由于夜间休息不好,白天似乎总是处于亢奋的状态,情绪极不稳定,同时又在半睡半醒的梦中一样,干什么事都是仿仿佛佛,遇事也绝没一个主张,忽东忽西,时是时非的样儿,比如在决定要不要让古知道和林联系了业务的事上,她就非常地矛盾,最后不得不问小文员:你说我是告诉古呢,还是不告诉他?小文员实际上在公司是一个受气的角色。在美女经济时代,小文员一点儿也不漂亮。她头发枯焦,一张尖瘦的小脸,说话的声音非常尖细,常是那种有气无力的状态。她因为找不到更好的工作,便跟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