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利安没有焦点的眼睛终于重新聚焦到管家身上。
他看着管家,眼里仍旧不停流着眼泪,心一下子空了,从来没有过的孤独感凶猛袭来,把曾经在岛上拥有过的所有快乐幸福的记忆洗劫一空。
他怀抱着努力训练,十八岁就能回家和父母团圆的信念支撑到今天。每天早上10公里的负重跑,最开始的时候腿痛到几乎失去知觉,他咬牙挺过来。最开始格斗训练的时候,每天身上被摔得被打得伤痕累累,他咬牙挺过来了。学用枪的时候,手臂疼得无法形容他都扛下来了。无论晴天雨天,严寒酷暑,日复一日,他都撑下来了,因为那时候日子是有盼头的。
他把眼睛闭上,攥紧拳头,“管家,你说吧,我扛得住。”
“少爷!”管家心疼地大喊了一声。
朱利安擦了擦眼泪,他知道管家的不忍心,强装出一副坚强的样子。
“老爷在世的时候常说商场如战场,一不留神倾家荡产都是轻的,妻离子散命丧黄泉都不是新鲜事。从前老爷说,我也不懂,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管家长叹了一声。
朱利安没忍住,脸上又挂起了眼泪,记忆里父亲很高大却很和蔼,虽然不常回家,但每次回家都会抱着他把他高高地举过头顶,待人很宽厚。
“s市的商场表面上风平浪静,背地里暗流涌动。朱氏一家独到,战氏,立氏,岑氏始终被压制着,难以赶超。9年前,公司的几位股东不知道用了手段居然无声无息携款潜逃到国外,公司的现金流顿时断了,陷入了危机,老爷担朱氏会出事,让我带着你来无人岛躲一阵,没想到这一躲就是九年,我们离开s市不久,公司又出事了,有人伪造了一本公司偷税漏税的账本,公司的高层都被买通了,老爷百口莫辩。也许是觉得回天乏术,带着夫人和小姐,在家里引火自焚。”
管家吸了吸鼻子,“老爷对我有救命之恩,老爷在天之灵也希望少
爷平安快乐长大,我不忍心告诉你啊,少爷。”
朱利安不忍心看管家布满皱纹的脸上痛心疾首的表情,别过脸来。
这一夜对十五岁的他来说好残忍。
“有些人是可以平安快乐地长大,但有些人是不配的。”朱利安眼神不知道看着哪里,仿佛失去了灵魂。
“少爷,你别这么说,老爷夫人在天有灵也会保佑你健康快乐地长大。”管家拿衣袖擦了擦眼泪。
“安儿,这几天训练暂且缓一缓,等你调整好状态”师傅也动了恻隐之心,怕他出事。
“不必了!我没事!明天的训练加倍,以后早上拉练负重跑20公里,再给我请几个商学院的老师来上课。”朱利安一时之间仿佛失去了童稚,肩上仿佛背上了千斤重的担子。
“少爷”管家明白了朱利安的意图,“你不能再重蹈覆辙啊,朱家就你这么一根独苗。”
朱利安不以为然,“如果父亲不希望我将来子承父业,替他报仇,他不会把我送到无人岛来。”
师傅见朱利安这样,心情颇为复杂,心疼又欣喜。
自那以后,朱利安的脸上便没有再出现过笑容。
三年后,15岁的战煜舟和战煜宁来到了无人岛,朱利安知道了这是杀害他父亲和母亲的仇人的孙子,因此对他从来没有过好脸色,处处刁难,格斗训练对阵的时候更是不遗余力地虐战煜舟,战煜舟一度跟战煜宁调侃道:“二师兄见着我简直跟见着杀父仇人一样。”没想到一语成谶。
朱利安偶然间翻看到战煜宁的日记才得知,原来他们两个是一类人,无父无母,为了生存和报仇练就了一身本事,脸上很少有笑容,几乎不曾感到快乐。
再后来,师傅在他快满十八岁的一年反复让他学会笑,因为在商场上,朱利安的愤世嫉俗不加掩饰会成为他将来最大的绊脚石。或许是他骨子里流淌着父亲的从商的血液,他学会了笑,学会了在不同的场
合不同的笑,除了不会因为开心而笑,所有的面具他都学会了。因而师傅曾夸他已经到了“千人千面”的地步了。
遗憾的是,在他二十一岁那年管家去世了,临终前的遗愿竟然只像再看一会他的笑脸,而他已经不能完成管家的遗愿,他不再会开心,不再会笑,不知道自己是谁,只剩下一个复仇的躯壳支撑他行尸走肉般地活下去。
此刻,因缘际会,他找到了亲生妹妹,或许是上天对他杀人如麻的惩罚,他亲手伤害了自己的妹妹。
朱利安看着手上拿着的一份写着创伤性应激障碍的诊断报告,悔不当初,不知所措。
现在摆在他面前难题一个接着一个,战煜舟收购了林氏,捡了个大便宜,以后要对付战氏会越来越难。
虞归晚现在生着病,还是心病,要怎么治疗?治好了虞归晚要做怎么相认才能让她相信他们两是兄妹,难道仅仅凭两人肚子上的心型胎记和一份基因检查鉴定?
即使相认了,战煜舟的爷爷是杀害她亲生父母的凶手,她会作何选择,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摆在他面前,让他不得不从长计议。
现在对他而言,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妹妹,就像从前蒙着尘的灰暗悲凉人生找到了一丝丝的光和暖。即使记忆里并没有多少共同的回忆,只记得那时候她刚出生的时候胖乎乎圆滚滚的样子可爱至极,除此之外便无其他。
朱利安想方设法找到了治疗虞归晚的心理医生,本着心理咨询与治疗的保密原则,医生牙关紧闭,只字不提。
最后朱利安充分发挥了他“千人千面”的优势,上演了一出苦肉计,把一个失散多年的兄妹重逢说得凄婉动人,医生才勉强松了口。事实上,即使她不松口,朱利安威逼利诱有的是办法让她张嘴。
虞归晚按照约定的时间来接受了第二次的心理治疗,一些基本的寒暄过后,医生直入主题。
“还记得我上次给你布置的任务吗?你的答案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