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了?!
花余红心陡促,立即从一旁的托盘上端来温茶,扶高他的颈背,将茶徐徐喂进他涩喉中。
她不说话,喉中堵堵的。
眼看他昏迷整整三个日夜,终于有所反应,会讨水喝了,她揪紧的一颗心稍见松弛。
尽管渴得难受,玉澄佛饮茶的姿态仍慢条斯理、不慌乱粗鲁。
他微喘著气,将杯中茶水静静地、一小口一小口地饮落,润过唇腔和干喉,而后又连饮两杯,这才松懈地尽吐胸中闷息。
他再次躺落,这一次,枕在后脑勺的不是软枕,而是女子大腿。
“……你第三次劫我吗?”他问,丹田不寻常热胀著,躯干与四肢有种怪异的、紧绷的感觉。
他嗅到她的气味,独一无二的馨香,嘴角轻愉一扯,肉身的疼痛仿彿能暂且搁置一旁,不去多想。
“是。三次了。”
“……你怎么了……似乎很不开心?”他不禁蹙眉。
“我确实不开心。”音调平淡得可以,不带感情一般,又如恼恨得不愿与他多说。然,她的举止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他感觉得到那只冷香小手正柔抚他的额和散发,似心中有万般怜惜。
“为、为什么……”他语若叹息,腹中热火像是有自个儿的生命般,在那儿骚乱、蠢蠢欲动著,他调气试著压下,额角的青筋隐约浮起。
“你任他们偷去、碰你、全身都遭了殃,我哪里能开心?”
她静谧谧的语调尽透压抑,却如一连串落在玉盘上的珠子般,叮叮咚咚作响,那乍现的清脆凿进他脑海中,先是疼得教他瑟缩了一下,而后,那疼痛便像被凿开一道细缝的冰面,龟裂开来,无止境地往四面八方延伸;:
“不是任由他们,我没有……那些人……那些人潜入玉家别业……小雪落在园子里的玫瑰枝桠上,我想起‘浪萍水榭’的玫瑰固,想起田大娘的‘玫瑰冻’,想起……想起……”他想起她,思绪如潮,席卷来去,半点不由人。
蹙眉一吐热息,他低声又喃:“头很痛,有谁重重敲了我一记……醒来时,他们围著我……那个地方很湿,我伏在地上,地气带著霉味……我想爬起,不能动……我爬不起来……”
抚他发丝的指略顿,静了会儿,他才等到她出声言语。“那地方是‘苏北十三路’的老巢,建在湖底下,湿气自然重。”
“你……你找到那处所在,把我带出来了……”扯唇欲笑,有什么是他不愿想起的。可越不愿想,脑子越是胀疼,不放他干休。
“是大姐领我进去的。‘苏北十三路’与她有些渊源,知道你出事,我向大姐求援,是她同我一块儿寻到你的。”
他怀念她如铃、如珠的笑语,带著媚媚的自然风情,却不是现下所听到的这般语调。
她不笑了。
为什么?
她天生该笑,如她发上那朵满绽的笑红花。为何吝惜起串串笑音?
“你受了伤吗?”他问,欲抬起一袖碰她脸颊,可肌筋好疼,目光泛花,如何也触摸不到。
“受伤的不是我。是你。”他举在半空、茫茫无依的手被一只柔荑握住,握得好用力。“你允许他们伤你,你让他们一个个扑到你身上,压住你、骑著你,撕你衣裤、又咬又啃,你对他们仁慈,你、你对他们仁慈……你不该对他们仁慈!”太痛了!恐怕一辈子也忘不掉在那潮湿所在寻到他时的情状,她的心被五指紧掐,剧痛得热血爆喷而出,飞溅她满脸、满身。
她紧声的言语宛若利斧,将他下意识藏掖起来的记忆猛地劈开。
如同冰湖面上的龟裂止也难止,整个散裂开来。
刹那间,所有景象和众人的叫嚣声穿插迭宕,好不容易爬出那个泥沼,又有种将被吞噬的错觉。
她看到了。
她找到他,肯定也看到他当时不堪入目的情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