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起,太医院按惯例来东宫请平安脉。
如今东宫之中,除了太子妃裴朝露、良娣阴萧若,便只有五品良媛三人,八品昭训五人,九品奉仪十人,统共二十人。而太子嫔御可设五十九人,如此还不到半数,确实有待充盈。
这样比,自然人不多,但是逢合宫会诊请脉,却也需要很长一段时日。
尤其是太子妃仁德,这一日传下话来,不论品级,且给诸妃妾一道诊脉调理。而太医处多出的活计,皆有她私库成倍打赏。
如此一来,合宫上下,尤其是五品以下本没有资格让高位太医诊脉的宫嫔,满心感激。而太医处得了嘉赏,自也没话说。
已是日头高升,林昭估摸着那头请脉快要结束,只又一次入内室唤裴朝露。
“几时了?”裴朝露睁开惺忪睡眼,整个人还似不曾睡醒。
“辰时末了。”林昭和兰英上来扶起她,林昭道,“再过半个时辰,满宫便会诊毕,只剩下太子妃您了。”
“给本宫更衣吧。”裴朝露看了眼滴漏,有些报赧道。
原本会诊请脉,自是她头一个。然许是夜中盗汗惊梦,她浑身酸软,只想多眠一眠,便破天荒没有按时辰起身,只让太医稍后片刻。
重新合眼后,终觉不妥,遂有了这么一道传令。
与其让太医们干守着传她狂妄,不若卖个人情给合宫妃嫔。
自然,也还有另一重意思。
她立在殿中,由着侍女给她更衣佩环,目光穿过窗户,落在外头那些候在院中来谢恩的模糊的身影上。
八品昭训和九品奉仪,皆是重返长安后,李禹让六局挑上来的人。这十五人中,已经有五人因各种缘由,被太医判定不得生养。
旁人不知,裴朝露却清楚,皆是李禹的手笔罢了。他正值壮年,东宫储着妃妾,却久不出子嗣,这个锅总需要有人背过去。
稍稍高位的妃妾,如良媛良娣,他尚且需要她们母族支持,一时不好将这些罪名扣上,然低位者便正好为他所用。
只是裴朝露一时不知太医院中,效忠李禹的是何人,但总不会整院皆是他的人。如此,给合宫妃嫔瞧一瞧,也好给她们定一定心,让他们知晓自己身子康健。
虽这法子也保不了她们太久,东宫之中,到底是李禹的地方。
然能护一时算一时。
裴朝露轻叹了口气,都是些晨露娇花一样的姑娘,这一生至此基本算是枯萎了。
洗漱后,林昭从小厨房端来膳点,侍奉裴朝露用了些。
“今日药膳格外清苦,你加了什么在里头?”裴朝露捧着那碗盏,蹙眉道。
“给太子妃换了个方子。”林昭示意她伸出手腕,“您最近盗汗多梦,多半脾虚所致,且试试新方子。”
裴朝露不疑有他,含笑颔首,又蹙眉,“针灸也换路数了?疼!”
林昭看她一眼,心有不忍。
近来事态稍平,她心境平和,人便有了些过往王府里的娇嗔。
偶尔同她们近身闲话,亦能带出一点笑来。
而在宝华寺养了近两月,她气色也慢慢转好,面上有了些血色。
只是这才将将现出孕相没几日,人便又肉眼可见的委顿下去,如此怀胎孕育,后头气血还不知要怎样亏损下去。
或许,这厢殿下是对的。
意外来的孩子,且让他意外地……
“疼!”裴朝露又嗔了声。
“你发什么愣?”兰英上来,匆忙指向扎在裴朝露手腕间的那枚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