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陆家这么多人挤在这一个院子里,他只能让叶清跟着他住在一间土坯房里,连澡房这样的私密地方都没有,陆大金和沈桂芝一向节俭,肯定不会再盖新房,可他不能眼看着媳妇儿跟着他过这种日子。
最重要的是吃喝问题,陆家人口多,每天吃的都是清汤寡水,他和叶清又不在沈桂芝开小灶的范围里,每天看着叶清吃饭时不自觉皱眉的模样,他又怎么会不心疼呢?这些全都是不分家就化解不了的矛盾,所以陆川想分家,但他真的没想着故意算计父母,只能说,一切就这么发生了。
见陆川沉默不语,沈桂芝瞬间觉得抓住了这个儿子的把柄,嚷道:“老三,你说你怎么变成这样?和爹娘还这么算计,你那心,都是铁疙瘩做的,你既然都知道自己有工作了,当初为什么还要去搅和你妹妹的工作,你这是丧了良心了!”
沈桂芝的诸多抱怨一下子找到了出口,她全然不顾陆川的心情,陆大金也沉着脸放任,一通发泄下来,陆川站得笔直的身体,慢慢变得僵硬起来。
原来爹娘竟是这样看他的?
可如果他真的无情无义没有孝心,分家时怎么会对陆大金拿出的一千块没有丝毫置喙,默默接受呢?对父母,他不能说竭尽全力,可也自认问心无愧了。
陆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任谁被父母这么数落都不会开心,在沈桂芝的喋喋不休中,他忽然抬起头,说了一句话:“爹娘,你们当真是这样看我的?我以为,当初我对爹你分家的一应安排不发一言,就是我对你们最大的孝顺!”
陆大金闻言心头一震,一抬头触及到陆川那凛冽深幽的目光,脸上也有几分火辣辣的,毕竟他现有的小金库都是这个儿子交上来的,而他分家时却藏下大半留给了自己。陆大金不禁反省,刚刚分完家那会儿,他不是也是这样想的吗?为陆川的默许感到欣慰,怎么过了两个多月,心态就变了呢?
是了,陆浅与沈桂芝这些日子总在他耳边念叨着三房的不好,分家后他和陆川的接触也慢慢变少,不知不觉,他的想法就变了。
陆大金不禁有些后悔,不管之前如何,眼看着这个儿子即将去县城,他本应好好笼络着,而不是把他越推越远。
陆大金沉思之时,沈桂芝却指着陆川说道:“已经按照你的想法分了家,你还有什么不满的?你…”
你之后还没说完,便被回过神来的陆大金打断:“你少说两句,老三为这个家做得够多了,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没有一句好话?”
陆川勾起唇角,他爹这是醒悟过来又变回了以往的样子,精明体贴得恰到好处,可惜这一番话,他此时听着不知为何,却只觉得鸡肋,食之无味,心里半点波动也无。
最后他仿佛下通知一般地告诉陆大金和沈桂芝:“我会带叶清一起去县城,爹娘多保重。”
沈桂芝听了又是一阵不满:“你带她去干什么?她没有工作又没有户口,到城里喝西北风吗?”
陆川解释道:“运输厂待遇好,承诺多给我一个户口名额,正好能让叶清把户口落上。”
沈桂芝听了这话,猛地直起身来,现在这个时候,一个城市户口可真是太重要了,很多工厂招工,都是只招城市户口,由于户口的原因,陆浅和陆渝尽管拿到了高中毕业证,也没有机会通过城里的招工考试。
因为陆浅曾和一份工作近在咫尺,结果却错失机会,沈桂芝这心里经此一遭,便存了一些执念。当然,这其中不乏陆浅一直哭诉抱怨的影响。
“老三,叶清现在在村里当记分员当得好好的,你带她去也是浪费,不如把这个名额落到你妹妹身上,正好你欠她一份工作!”
陆川听到这个无理要求,心里更是发凉,他娘这是心偏得没边了!
叶清能在村里当记分员,那顶的是他的班,现在他已经确定要去县城工作,生产队又怎么会让叶清继续当记分员?前几天队长还问他身体是不是养好了可以接过记分员的活计,被他拖延了过去。
他若不趁着这次机会给叶清落户,叶清和他的这个小家,以后要怎么办呢?要是生了孩子,孩子随母亲落户,岂不是也办不了县城户口?没有户口就没有供应粮,只能待在乡下赚公分,一家人分居两地,他凭什么为陆浅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他欠陆浅的吗?如果没有他寄回来的津贴,陆大金怎么会舍得供迟早要嫁出去的女儿上高中,而陆浅要拿来买工作的钱,绝大多数也都是他寄回来的,他本就有立场不同意,更何况陆浅还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城里的户口多么宝贵,若不是因为他是退伍军人,这一个捎带的户口名额也是不会有的,哪有带妹妹进城反让妻子留守的道理?
好在陆大金理智回笼,及时制止了沈桂芝:“你瞎说什么呢?老三肯定要带着老三媳妇儿走,要不然小两口分居,孙子啥时候生得出来?”
沈桂芝见陆大金拉长了脸,知道讨不到好,只能咕哝了一句:“嫁进来好几个月也没个好消息,还不知道我这孙子在哪儿呢。”
这话秃噜得这么快,也归功于陆浅这些天在沈桂芝面前的铺垫,誓要给叶清安上不能生的帽子。
陆川却再也听不下去,简单说了几句便转头就走。
看着儿子头也不回地离开,沈桂芝难免又念叨了句没良心,却被陆大金瞪了一眼:“你以后少听陆浅的挑拨!”这个老婆子从分家后心眼是越来越偏了,影响得他也没了往日的分寸。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