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个时候安胖子也是骑虎难下,因此即便被曹乔木的眼神吓的嘴角乱扯,眼皮乱跳,可安胖子还是尽可能地用自己正常的腔调说道:“这邪教中人自称功德教,自从上灯节在杭州出现后,在杭州府传教已经有四个月了。只是这些人多在乡下活动,咱们的人也只能做些守株待兔的事情。可惜这些人也是狡猾的很,经常往山林里一窜就没人影了。”
说完,安胖子先看了曹乔木一眼,见曹乔木一副思索模样,心里不由地就镇定了许多。只是这时候,安胖子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是鬼使神差的又小心翼翼地微微转过头去看了一眼那神秘人,却是发觉那神秘人竟是也在看自己。
安胖子明知道自己看不见这神秘人的模样,可他仍然觉得这神秘人的视线就好像是一对飞刀直接就插在了他的胸口上,让他的心跳陡然之间就加快了数倍,额头上的汗水更是汩汩地往外冒,任他怎么擦也擦不完。
“这‘功德教’既然这么神秘,又有传教口号,想来存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曹乔木却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安胖子的异状,只是自顾自地在那边沉思,又以一种自言自语的状态道:“不过这‘功德教’既然是秘密传教,只怕私底下的图谋不小,各府务必小心打探,争取探清这功德教的底细。”
这时候宁老头却是突然插话道:“我却是听说这‘功德教’里头都是些江湖人,而且基本都是干些收人钱财与人消灾的活计。”
曹乔木讶然道:“宁老爷子的意思是这‘功德教’是江湖上的刺客?”
“不能肯定。”宁老爷子在桌子上磕了磕自己的水烟杆,脸上自有一副历经百事、不急不躁的悠然神态:“大概是从去年开始,江湖上就在传这‘功德教’的事情了。后来今年年初,湖南那边听说有两桩案子跟这‘功德教’也扯上了关系。而且,也的确有人私下里传言说‘功德教’到处接活的。只不过这‘功德教’神秘的很,除非是找到你头上来,否则你不管怎么托关系也找不着半点踪迹。”
“哦,如此倒是好办的多了。”曹乔木却是点点头。
这时候边上那神秘人竟是突然又插话过来道:“前阵子,咱们新上任的江南游击谭大人似乎就在常州那边被这‘功德教’刺杀过。”
曹乔木双目微不可查的扫了这神秘人一眼,随即却是点头道:“这事我知道,谭大人身边有高人相助,不过是受了些小伤,已然无恙。”说到这里,曹乔木却是话风一转道:“不过这功德教既然敢捋咱们监察府的虎须,那么大伙回去就分点心好好查一查这功德教的来路,也好让那些江湖人长长记性。”
三位主事听了,除了安胖子一脸讪笑地猛点头外,其余两人却是不置可否。只不过曹乔木也不介意,只是又布置了一番查探山越人踪迹、倭人踪迹的事情后,这才一个个从后门出去,随即各自分开,渐渐在屋后密林里消失不见。
只是不等曹乔木离开,安胖子肥胖的身躯又转了回来,带着夸张的笑容冲曹乔木道:“二姐夫,小弟这厢有礼了。”
第二三零章 无锡夜宴(一)
朱雀大道上,一辆由两匹北地良马拉的马车在行车道上缓慢前行。来往车辆虽然都觉得这马车走的实在太慢,可只要是有眼睛的,在看见拉车的马儿后也都纷纷闭嘴不言——能用这等良马拉车的人物,必然不是凡人。
虽然不清楚车里头坐的是谁,可谁也没蠢到要去招惹这等人物。可这朱雀大街虽然是行车道,但除了人行道外却只有二车道,因此那些马车虽然恨不得飞过去,可却没人敢声张,只得慢吞吞地跟在后面,等寻着机会了再往前超车。一时间,这副怪异的景象倒是成了朱雀大街上一道怪异的风景线,惹得周边店铺里的活计、客人纷纷抬眼去看。
无锡虽然是富县,但是按规矩,这县城里也就只有横竖两条道才能设置行车道,所以无锡城里一些重要的商业店铺、娱乐场所大多集中在这两条道边上。蠡湖里倒是也有不少的花船,只是这太湖水位居高难下,直接就影响了与太湖联通着的蠡湖。好在这几日天气渐渐放晴,水位也是有所缓慢下降,但是在水位降低至安全线以前,这几日只怕也没人敢去蠡湖。
但是今天却是个意外,因为县尊林青云在蠡湖最大的一条花船上设宴,宴请无锡城里全部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在这个即将到点的时间段,这一条直通南门的朱雀大道上的车流陡然时间就大了起来。
大多数马车都是寻着机会就快马加鞭的往前赶,生恐延误了时辰平白得罪了这位在无锡县一手遮天的人物。但凡事都有例外,在滚滚的车流中,那辆既无家徽又无旗帜却又用了两匹良马的马车却似是闲庭散步一般,用着自己不紧不慢的步调向城南慢慢驶去。
刚出城门,青石板大道立即就换成了黄土路。用硝制过的上好熟皮包过的车轮碾在黄土上,留着一个浅浅的车轮印。虽然马车的负重不轻,但因为这层黄土下面是用上好的三合土打底,又铺了碎石,所以车轮即便在雨天也难陷下去。
无锡县虽然财政富裕、甚至每年的赋税都能名列江南前十之列,但碍于朝廷规格,青石板这等铺路的良器也只能在城里用。城外的道路也就是地基是用三合土打底的,上面再铺一层碎石,然后撒上一层黄土将碎石稍稍掩盖,以免颠簸。
虽然大顺朝在很多地方都显得很开放民主,但是在某些方面却又迂腐的厉害。坐在马车上的谭纵感受着车身微微的颠簸,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对坐在身边静静依在他身侧的黄*瑶报以安慰的笑意。
黄*瑶是突然在客栈现身的,之前谭纵甚至没有得到半点消息。当他从县衙回到客栈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莲香拉着黄*瑶的手在那嘘寒问暖的模样。只是等谭纵进来,莲香却是故意背过身去,根本不理会他。反倒是黄*瑶见着谭纵来了,想站起来行礼,却被莲香给拉住了。
对于莲香的误会,当着黄*瑶的面谭纵自然是不好直说,否则怕是会伤了黄*瑶的心。但是黄*瑶的出现却是让谭纵想起一件事情来,这才临时起意把黄*瑶带着同去赴宴。
只是这几天也不知道黄*瑶想了些什么,明明两人见面不过数面,可这女子却是对谭纵百依百顺的很,上车后也是自动坐到了谭纵身侧,偎在了他身上。
黄*瑶这次到客栈来,并未做什么打扮,一副素颜朝天模样。只是听谭纵要带她去赴宴,这才借了莲香的妆具略施脂粉,又强打起了**分的精神,总算不是一副凄苦模样了。而正是因为怜惜这黄*瑶,谭纵这才让车夫放慢了车速。
从城南出城到蠡湖湖畔,也不过是七八里过程,即便马车走的偏慢,但小半个小时也足够磨蹭完这段路程。等谭纵下车时,这才注意到马车停车处不远就是一座码头。
此时停车的地方这个时候已然站了不少人,但看穿着打扮,却是仆人下人居多。见着谭纵及黄*瑶下来,这些人都自动避让了开来,让出了一条直通码头的道路。他们却是早就通过拉车的两匹良马认出了这辆看似低调,实则惹人瞩目的马车,因此自然不敢小觑,反而一个个神色恭敬,免得一个不对惹了祸事牵累了主家。
而在道路另外一头,谭纵远远看去便能看见许多衣冠楚楚的人士正在互相寒暄,这些人里有男有女,大多是三五成群,互相间看似友善可偶尔却又会在嘴角露出对旁人的一丝轻视笑意,显然无锡县也不是铁板一块。不过在靠近码头处,却是聚了一团人,其中犹如众星捧月一般被人围了半圈的自然便是被人尊称为县尊的林青云。
即便不用脑子去想,谭纵也知道这些人在这码头上站着绝对不是因为嫌停泊在码头边的花船空气不好,也不是因为他们想借这无锡城内各路人马汇聚一堂的聚会好生叙旧,而是因为林青云自己还在码头上站着——这位“县太爷”都在外头站着,又有谁敢先进花船去。
至于林青云为什么要站在这,自然是因为林青云要等一位身份地位比他林青云自己还要尊贵的客人——监察府六品江南游击谭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