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孩子们都入座吧。”能说这话的,就只有老太太一人而已。
大家分别落座后,大厅两侧的王府乐女奏起细乐,接着一群口兜薄纱的丫鬟走出,每人都手捧银盘,银盘之上才是盛着菜肴的瓷盘,瓷盘之上又罩着金丝笼罩。一套传菜用具从上至下分别是金色、青色、银色,层次鲜明,悦人眼目。
福王府富甲一方,用于饮宴的餐具都极为讲究,金罩、银盘和雪玉碗筷的名贵自不必说,就连这盛菜的瓷盘,都是由云梦最著名的云窑特殊烧制的,每个瓷盘上都有绘画大师精心绘制的图画,虽然每个瓷盘的图画都各不相同、绝无重复,但主题却都是福禄寿喜,十分讨上了年纪的主人欢喜。这样的瓷盘,不但每个价值白银百两,还常常有价无市。
郭烈注意到传菜的丫鬟都面带薄纱,想起来白悦曾对他讲过一些饮宴时需要注意的规矩,知道这样做的用意是防止丫鬟口鼻气息外喷,免得污了菜肴。正式饮宴的场合,大多如此。他不禁暗想:“这些豪门大族在享乐和气派方面,的确有些过人本领。若是把心思都用在改善穷苦百姓生计方面,那可真要万民欢呼了。”
只见十几名丫鬟迈着细碎的步子,流水一样把各色菜肴端上桌来,先送上老太太和福王,再挨次送与各人。她们无论行走还是摆菜都迅速、稳当,且悄无声息,显然受过严格的训练。不多时,偌大的餐桌就被摆放得满满当当了,老太太点点头,“嗯”了一声,丫鬟们就会意地一齐摘开金丝笼罩。
中间一个大盘竟然是上等的皱纹盘大鲍,摆成六六如意图案,鲍肉上剜了花纹,呈现着珍珠般的色泽,当真是难得一见的美味珍馐。其它菜品虽然并不如何名贵,但也都用料讲究、用心烹制、称得上色香味俱全。各种风味不同的香味一阵阵散发开来,看起来就知道馨香可口,令人馋涎欲滴,食指大动。
郭烈暗自赞叹福王府的名厨果然手艺精湛,却发现其他人面色平常,鼻翼都不扇动一下,显然是平日里山珍海味吃惯了,再面对这等菜肴也就不会觉得如何美味了。
今日的宴会是为了庆祝六公子十六岁生日,所以大家都有贺礼。除了五公子已经给过之外,从大公子到四公子,每人都送给郭烈八千两银子的支票作为成人贺礼,数目整齐划一,好像是福王府惯例。五公子倒大方,半路上随手一抓,就是一万三千两白银的支票。不过郭烈心里明白,他只不过是想让自己堕落得更快一些而已。最大方的当然还是老太太,这次郭烈年满十六岁,老太太就赏下来十六万两白银。
老太太说出十六万两这个数目时,五位公子全都露出惊诧表情,显然他们十六岁时,老太太的赏赐远没有如此丰厚。五公子一怔之后笑着向郭烈道喜,郭烈却敏感地发现一丝怨毒在他的眼底深处一闪即逝。郭烈暗到:“夏康睿,你嫉妒之心如此强烈,又为人阴险恶毒,就算修炼了魔门奇功,也终究难成大事!”
福王也感觉十六万两的赏赐太过奢侈了,即使在富甲西北的福王府中,也没有这样的先例。
老太太却说:“孩子成年了,懂事了,总该给份厚礼,干什么都得有点本钱不是。”福王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说担心他坐拥巨款,胡乱挥霍。老太太琢磨了一下,把十六万两巨款一分为二,给了他一张留有老太太印鉴的十万两的银票,需要支取时必须告诉老太太缘由,求得印鉴方可支取银子。另外那六万两白银,则给了他百两金砖六十块。
刚才传菜那些丫鬟又上来了,只不过盘子端的不再是菜肴,而是金砖。银盘子加上一块金砖,总重接近二十斤,二十个丫鬟端着它在万寿院和风月院之间走了三个来回,才把六十块金砖运送完毕,搞得整个福王府上上下下都在议论着这次史无前例的巨额赏赐。到了第二天,那二十个宫女双臂疼得连饭碗都端不动了。
福王没赏下来银子,而是送给郭烈一件下品灵器——一枚两寸见方的火焰徽章,滴血祭炼后,可以发出火球杀伤敌人,佩戴在身上则可以对大部分火焰攻击免疫。郭烈知道,战场上的生与死往往只是一线之隔,有了这样一件法宝在手,保命的机会就要大很多。他站起来,恭恭敬敬地敬了父王一杯酒,感谢赏赐。
福王对已经成年的小儿子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又敬了老太太几杯酒,祝她老人家福寿万年,然后就借口有军政要事商议离开了,连菜都没吃几口。郭烈心想,老爹再忙也不至于忙到废寝忘食的程度吧,肯定有什么内情是我不知道的。但转念又想,自己很快就要离开此地,到铁马金戈的帝国第一军中历练去了,还操这份闲心干嘛。想到这,郭烈洒然一笑,为了继续麻痹几位兄长,他开始专心致志地对付眼前的各色美食。更何况到了军中,这等美味佳肴可就难以寻觅了。
夏康睿暗中把郭烈最近的“英勇表现”向四位兄长说了,大家看着郭烈的眼神都透着一股轻蔑,此刻看郭烈如饿死鬼投胎一般猛吃狠喝的燕子,更是在轻蔑之上又加了三分厌恶,都懒得和他说话。
郭烈口中忙个不停,一双眼睛却没闲着,在筷起勺落的空隙中,把几位公子的眼神表情都看在眼中,不禁暗暗冷笑。暗道:“我胸中的广阔天地、高远志向,岂是你们这帮帝室公子所能知晓的。上古有句名言用在你们身上正合适,叫做‘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不过,郭烈也发现了大公子看他的目光与众不同,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情绪藏在里面。
郭烈心中一暖,暗想:“五位兄长中,还是大公子最为正直厚道,目光里有种担忧和关怀,不像另外四个,虽然脸上笑得差点长出花来,眼神深处却尽是轻蔑和厌恶,巴不得我死在军中,好让他们少一个竞争对手。”他们的反应恰在郭烈的预料之中,俗话说得好,出头的椽子先烂,他现在做足缩头乌龟,为的就是争取一段平安发展的时间。
“待我在军中历练得经验丰富,紫云诀有所小成之后,再让你们大吃一惊!”郭烈恨恨地想着,把一根肥而不腻的鸡腿塞入口中。
又过了一会儿,几位兄长先后告辞,郭烈拍着肚子打着饱嗝将他们送至万寿院门楼。反身回来后,老太太拉着他到偏厅喝茶,丫鬟们则动作利落地撤下残席。
一场生日宴,在觥筹交错和虚情假意中华丽收场了。
“六孙儿呀,军中生活苦着呢,你得多留神呐,遇到事儿千万别往前冲,前边儿最危险……”老太太拉着郭烈的手,不住口地嘱咐他注意这个小心那个,生怕六孙儿在军中吃到一丁点苦,受到一丁点委屈。
郭烈想,去醉花楼的话,老太太应该会放心的,只要大把大把撒银子,那里的姑娘会把任何一个人都照顾得妥妥帖帖。
回到风月院之后,郭烈就发现白悦有些郁郁寡欢。但他出奇没有说些俏皮话逗她开心,因为他知道,分离在即的伤感是什么言语都无法消除的。更何况,他自己的心里也充溢着怅然若失的感觉。
“别这样哭丧着脸嘛,虽然以后不能天天在一起,但悦儿还是可以偷偷跑去看你啊。对不对?”都说女人不善于控制情绪,但白悦显然不是如此,她不像让郭烈咀嚼着苦涩的味道离开,于是调整好情绪,用轻松的语气和他说话。
郭烈也不想把气氛搞得如此惨淡凝重,正好借着白悦的话笑了笑,把心里的愁云惨雾全都抛开,暗暗对自己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如果连这样小小的别离都无法承受,又怎么去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我那边自不必说,你作何打算?”郭烈关起地问。
“你在前方接受历练固然忙累,我在后方替你经营情报网络、打探你娘的下落,也很不轻松呢。”白悦把手向郭烈面前一伸,笑嘻嘻地说:“打赏吧,没银子,燕子李三、老驴他们都要喝西北风,你的情报网就更是化为泡影喽。”
郭烈一声长叹:“刚刚到手的支票,还没捂热乎呢,就上交给你了。”说着,把刚才收的支票全都拿出来,和白悦一起仔细清点。老太太那十万两银票不能随意支取,暂且不算,其他的贺礼和赏赐一共是四万五千两白银的支票,还有相当于六万两白银的金砖,再加上之前的一些积蓄,一共有十八万两白银可以随时使用。
“这样吧,我带五万两以备不时之需,十三万两你拿着,燕子李三和老驴那边就靠你支应了。”郭烈想了想,把全部银票都推到白悦面前,“完善情报网、成立马车行开销都很大,调查九天悬浮宫可能花费更巨,十三万两也未必够用。算了,都给你吧,反正我在军中也没花钱的地方。”
“你就不怕我卷了银子跑掉?”白悦抓起大把大把的支票在脸旁轻轻扇动,故意作出青楼里的俏姐儿一样的轻浮表情。
郭烈忍俊不禁,笑道:“你若是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