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市钱氏药铺,莫云来到普济桥码头,看到满装白术的官板子,正待解缆起航。
他跳上船,又仔细检查一番。
今岁雨水匀称,袁河可行小舟。近日又连接掌柜信函,嘱他不必大船装载,多雇船夫,宣市小船直接满载来杭。
莫云见到捆扎严实,包裹严密,才放心下船。
金牌山,沈宗相身背行囊,脚穿布鞋,向宗高、宗灏、宗魁几人告别。曼娘望着宗相,抱着传栋,眼含不舍。
“三弟,此去前路漫漫,一切以安妥为要。”宗高道。
“大哥且请宽心,弟此去杭城,只是探明术市行情,多则两月,短则一月便回”宗相道。
萍城术价,今岁一两,上品二百文钱,中品一百六十文钱。钱氏收购,长约,上品二百二十文,中品一百八十文。金牌山年采不过二三十担,食指日繁,岁入愈觉不敷应用。
“杭城,四、五百文总不会少吧。”
若是杭城一两不足四百文,钱掌柜何必千里迢迢,大费周章,自寻苦吃?
宗相这样一想,更觉杭城一行,势在必行。
行前数日,《商贾便览》,宗相已连看数遍,土产、书算、字义、辨银、路程等类,也算熟知一二。又请祖父看了日子,择定乙丑日出门,陆行两日,抵张坊,正好扬帆行船。
祖父说,乙丑出行、丁卯行船,大吉大利。
行前一日,宗相又去了趟雪竹垇、钟引塘,与几位叔父告别。几人皆是千叮咛、万嘱咐,宗相一一记下。
两日,转瞬即过。宗相来到张坊,下到码头,找到岸边系着的官板子,弯腰进仓。
两名船夫见到宗相,连忙起身招呼。
官板子、船夫,均是芦溪头牌所雇。两锭九七八成色元宝,阖船及支雇夫押杠工食各项使用。脚价骡、水脚银(税钱)各项,不在其中。
看看天色不早,宗相上岸买来米饭、菜蔬,三人就着日落霞光,囫囵解决一餐,躺进船舱,歇着不提。
次日,宗相早早起来,梳洗过后,点了三支馨香,朝东拜罢财神,即令船夫扬帆起航。
长坡堎叶家父子,领着脚夫,挑着厚朴,出三峰庙、钟鼓楼,来到东岗。
东岗之名,早已有之。宋代,清江进士彭龟年《论解彦祥败茶寇之功书》载,宋淳熙二年八月二十六日,“茶寇渠首”赖文政由安福县良子坑越武功山,初卜大安龙王祠,不知何故,旋居龙王祠咫尺之遥之东岗周家。
大安巡检司马熙探得“茶寇”行踪,即密报尾随而来之官军解彦祥。
八月二十九日,解彦祥令四兵侦探,遇寇渔于周氏之塘。二人为寇所杀,二人脱走归报。
解彦祥率部追来,在马熙等巡检引领下,遇寇东岗周家禾田,双方一触即发,搏杀甚惨……
叶家众人,停担于欧阳宗祠门首。这一日,恰是八月二十九日。
欧阳氏,国朝康熙初,由宜春西移家东岗,辟田野,通商贾,家族生齿日繁,遂于先皇乾隆间,筑宗祠于此。
叶祖闻道:“此屋坐南朝北,为离宅,易起口舌之争。”
“爹爹此言,有何根据?”叶兴华道。
“昔日曾听堪舆家言,离宅,终岁不见暖阳,设若西四命之人居此宅,宅命不合,久居必不吉。”叶祖闻道。
“爹爹此言,姑且拭目以待。”叶兴贵笑道。
百余年后,叶家子嗣,宅辟东岗,正对欧阳宗祠,其屋背倚青山,坐北朝南。
欧阳宗祠,彼时已售与江氏。欧阳家族,全族移居坳下。
江氏居此,更为民宅,临路辟南货店。随后,竟与他族诉讼不停……
叶家父子的看似无稽之语,后来与两大家族命运轨迹何其相似。
一语成谶,闻者无不叹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