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颜笑着挺正身躯:“史将军,你使‘刀中刃’,在下也有‘唇中针’,可是对不住了!”
裴琰等人互望一眼,觉此人不但武功高强,且心计深沉,败敌于不露声色之中,皆心中凛然。
苏颜正待举步走向史修武,忽闻一声暴喝:“慢着!”灰影急闪,一人如大鹏展翅,跃上赛台。
江慈平生最爱看热闹,虽然这几个月来为此吃了不少苦头,也带来了性命之忧,但看到此前的激烈争斗,还是颇觉过瘾。见那苏颜一表人材,谈笑风生间击败了作恶多端的史修武,不由在心中暗暗叫好。
灰衣人跃身上台,她见横生变故,忙定睛细看。只见那灰袍人身量颇高,腰悬长剑,年约二十七八,长眉入鬓,白晳俊美,双唇微薄,稍显阴柔,他此时正对江慈,江慈看得清楚,其额间一块小小红色胎记,宛如红梅,正是卫昭说过的那个姚定邦。江慈心跳猛然加快,但想起这姚定邦尚未开口说上数句话,强自忍住,没有惊呼出声。
裴琰眉头微皱,正待起身,姚定邦己步步逼向苏颜,俊面如笼寒霜,冷冷道:“原来是你!”
苏颜收剑而立,笑道:“这位兄台,你我素未相识,不知兄台是否认错人了?”
姚定邦右足一勾,将倒于地上的史修武身躯勾起,右手在他面上轻抹,启出那数根银针,放于手心细看,抬头怒道:“果然是你,还我小卿命来!”
苏颜仰头而笑:“原来是姚侍郎。不错,姚小卿是死在我的手上,侍郎大人倒是没找错人。不过姚小卿临死前要我将一样东西转交给将军,说大人一见便知,他死得并不冤枉!”
姚定邦面色渐转凌厉,逐步逼近苏颜:“你将东西交出来,我就饶你一命!”
苏颜笑着伸手入怀,又握成拳头,慢慢送至姚定邦面前展开。姚定邦低头一看,突然暴出一声怒喝,喝声初始高亢,逐渐转为嘶哑,他满面通红,怒喝声中抽出长剑,冲着苏颜一顿猛攻。
苏颜闪身间笑道:“姚大人,姚小卿是你幼弟,他仗着你的势力强抢民女,污人清白,而且背地里做了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我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他也于死前良心发现,留下这悔悟之言,以正视听,你为何还要寻我报仇?!”
这番变故来得突然,众人不料盟主竞选到关键时刻,竟有昔日薄公手下大将、现任兵部左侍郎姚定邦前来寻仇,主持人慧律尚未来得及出言阻止,台上姚定邦与苏颜已斗得不可开交。
江慈自姚定邦出现,便在心中挣扎犹豫,是否按卫昭所言,“指认”他便是自己曾听过声音的“星月教”教主。毕竟这是她平生所要撒的第一个弥天大谎,且关系到一人的生死,颇有些迟疑。及至听到苏颜所说,又想起崔大哥以前所述姚氏恶行,终咬咬牙,下定决心,掩嘴惊呼一声。
裴琰猛然回头,见江慈双眸中露出惊恐之色,以手掩唇,身躯也隐见颤栗,他缓缓站起,双目如炬,盯着江慈,扳下她发抖的右手。江慈双唇略见苍白,指向台上激斗的姚定邦轻声道:“他,他的声音―――”
裴琰眼睛一眯,双唇微启,束音成线入江慈耳中:“你可听得清楚,这人便是那夜树上之人?!”
江慈缓缓点头,裴琰拂袖转身,冲台边的安澄做了个手势,安澄急速退出人群,裴琰转身缓步走向台中激斗中的二人。
姚定邦人长得俊美阴柔,但剑势却凛冽无比,将苏颜逼得满台游走。苏颜却仍从容自若,双剑相击中犹可听到他的调侃:“侍郎大人,姚小卿死得并不痛苦,中了银针后被我一剑穿心,我也算给了你几分面子。”
姚定邦似是更为狂怒,喝声嘶哑无比,“啊啊”连声,剑招更快。众人渐渐看不清二人招式,只见一灰一白两道身影在台上翩飞。
裴琰右手持剑,缓步走近。二人的剑气荡起他的衣袂,他如同穿行在狂风骇浪中的扁舟,又似狂风暴雨下的青松,看似漫不经心地将手中长剑一插,也不甚快,台上剑气却忽然如暴雨初歇,劲风消散,姚定邦与苏颜齐哼一声,各后退两步。
裴琰转身望向姚定邦,微笑道:“姚侍郎―――”他话未说完,姚定邦双眸似要渗出血来,狂嘶一声,扑向苏颜。苏颜急速后飘,落于台下,姚定邦灰影一闪,也随之跃下。
苏颜身形加快,如飞鸟般自人群掠过,几闪身间,已至庄前大道拐角处,姚定邦穷追不舍,裴琰挥了挥手,安澄带人迅速赶了上去。
裴琰回头看了看,衣袖一卷,将江慈卷了过来,他左手拎着江慈腰间,双足连踏,追向苏颜和姚定邦。
庄前上千人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反应过来时,这一大群人已消失在视野之中。慧律等人急急商议,还是决定继续比试,待裴庄主回来后再定苏颜与史修武的胜负,只派出数名未参试的各派弟子追去一看究竟。
裴琰因拎着江慈,轻功便打了些折扣,直追出十余里地才追上姚、苏二人,这二人前逃后追,苏颜直奔到一处山崖边方停下脚步。
他看了看山崖下的急流,微笑着转过身来,姚定邦已怒吼着和身扑上,二人又激战在了一起。
裴琰将江慈放于树林边,见安澄等人也已赶到,缓步上前。正待将二人分开,却见姚定邦怒嘶声中长剑与苏颜剑尖粘在一起,显是比拼上了内力,知这二人拼到了生死关头,索性负手立于一旁,不再急于下手。
姚定邦面上青筋暴起,衬得俊美的五官有几分狰狞,苏颜则面色渐显苍白,二人手中的长剑均剧颤不已。再过片刻,苏颜面上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猛然喷出一口鲜血,血中隐带寒光。裴琰知他再施“唇中针”,踏前一步,已见姚定邦被那口鲜血喷中面部,惨嘶着“蹬蹬”退后十余步,瘫坐于地上。
苏颜再吐一口鲜血,坐落于地,摇了摇头,望着裴琰苦笑道:“裴庄主,您作个见证,我可是为求自保。”
裴琰微微点头,负手向瘫于地上的姚定邦行去。却听“嘭”声响起,眼前突然爆出数篷烟雾,裴琰屏住呼吸,身形后飘,林间已抢出数人,皆黑衣蒙面,其中一人扑向地上的姚定邦,将他扶起。
安澄等人反应过来,将这数人围住,黑衣人们也不说话,齐齐猛攻。这些人使出的都是不要命的招式,长风卫一时被攻得有些手忙脚乱。
为首黑衣人伸手探了探姚定邦的气息,猛然大力跃起,直扑向瘫坐于崖边的苏颜,口中大叫:“你伤我主公,我要为他报仇!”。
苏颜神色萎靡坐于地上,来不及提起真气,被那黑衣人一剑刺中左肩,身子向后一翻,惨呼声中,直直掉落山崖。
黑衣首领返身负上姚定邦,反手一掷,场中再爆一篷烟雾,他负着姚定邦迅速隐入烟雾之中。裴琰随即一晃,闪进烟雾中,力贯剑尖,急速掷出,长剑如流星划空,直刺入姚定邦背心,再穿心而过,刺入黑衣首领的后背。
黑衣首领身形踉跄,缓缓跪落于地。裴琰缓步上前,正待扳下他身后的姚定邦,却见那黑衣人手中寒光突起,本能下身形腾跃。黑衣人和身扑上,裴琰后飘于空中,避过他这意图同归于尽的一剑。
黑衣首领失力倒于地上,左手扬起,一颗黑球直飞而来。裴琰见那黑球貌似平州“流沙门”闻名天下的“琉黄火球”,心中暗惊,于空中急速提气转身,斜踏数步,避开黑球,黑球直向他身后十余步处的江慈飞去。
裴琰刚落地,转头间见江慈已不及避开,面色一变,身躯如离弦之箭,后发先至,赶上那枚黑球,右掌一托,将那黑球虚托在手心,却不敢让其落定。他知这种“流沙门”的独门火器只要落定便会爆开,只得运起全部真气,将火球虚托在空中盘旋,再劲喝一声,衣衫劲鼓,将火球猛力向山崖下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