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矩的话和杨英熟知历史与其说让他觉醒了,还不如说让他疯了。至少在陈内侍看来,陛下已经疯了,疯狂的想以一家之力,颠覆这普世的规则。陈内侍不知道是应该规劝,还是应该随着杨英一起疯狂起来。心中仅存的理性告诉他,他应该规劝,但他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两晋之后,南北几百年分裂,王朝迭起,早已在那些门阀世家之人的心中刻下了深深的烙印。大隋代替北周一统天下,是北周皇族孤儿寡妇的软弱无力,是以杨坚为首的关陇军事贵族的胜利。在这些人的眼里杨坚只是他们推举出来的代表,一旦这个代表违背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就有义务为这个利益团体重新选择一个代表。
服侍过两代帝王的陈内侍轻易地就能看穿其中的道理,正因为他能看穿,所以才知道这群人的可怕。就如同后世的资本一样,世人都知道资本垄断的可怕,但却永远无法拒绝资本。
离不开——才是这群人的可怕之处!
陈内侍看着渐渐平静的杨英,只有关切而又无奈的规劝:
“陛下怎会有如此的想法?难道陛下你疯了吗?”
“是的,朕受够了,朕真的受够了。他们的所作所为决定了朕没得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一脸坚毅的杨英,转头看向陈内侍继续道,“陈内官,你会选择和我一起走下去吗?”
陈内侍一脸茫然的看着杨英,他不明白他一个行将就木的人还能不能有勇气陪着杨英走下去,又能陪他走多远:
“陛下能有如此魄力,老奴顿感鼓舞。老奴如今已是耳顺之年,早就没有了心气,只盼着在陛下身边了此残生。陛下既然选择了博上一博,老奴自当相助陛下,只盼陛下莫要如往日那般急功近利,凡事三思而后行,徐徐图之!”
“陈内官肺腑之言,朕已记下。。。。。。”杨英走回书案,拿起先前整理的一些自己对练兵的想法,说道,“陈内官,你先去安排一下,随朕去一趟城北大营,切记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陈内侍知道已经无法劝动杨英,也只能尽可能的安排的周密一些。
盏茶功夫,陈内侍带来一个身材和杨英差不多的内侍,然后吩咐他穿上杨英的龙袍假扮杨英,他和杨英则换上禁卫军的衣服,径直出了宫。临走之前还不忘交代书房门口的侍卫,任何人不得进入书房。
江都,城北大营
张须陀不可置信的看着身穿禁军衣服的两人,心中说不出是激动还是担忧。正要上前行礼时,陈内侍上前制止,并附耳告诉他,杨英此行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所以张须陀也不再行礼,领着二人直接进了军营。
进入军营,杨英并不急着去观看军士的训练,而是在张须陀的带领下来到营房中查看。看着干净整齐的营房,杨英知道军营的管理基本都按照他的要求进行管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没有按照杨英的设计,设置排水沟,一旦下雨,营房周边会变得异常泥泞,士兵行动起来也会不方便,更重要的是身为南方人的杨英知道南方雨季相当的漫长,一旦进入岭南地区,遇上雨季的话,那么士兵不仅仅需要面对漫天的瘴气,还有北方人不适应潮湿和阴冷。
“爱卿,营房的排水沟还是要挖出来,而且日后出征之后也要按这样扎营,不可大意啊!”杨英有些不满的说道。
张须陀也没想到杨英会在营地没有设置排水沟上纠结,在他看来秦琼已经将杨英的要求执行的够好了,换成是他估计还没有秦琼做得好。然而就这样还是引来杨英的不满:
“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陛下写给臣的练兵纪要中条陈,臣有些不敢沟通,还请陛下解惑!”
杨英想到自己的写的练兵的方法可能会遭到一些将军的反对,但他没想到第一个反对他的人竟然是张须陀,有些不解的问道:
“爱卿对其中那些条陈有疑义,不妨直说!”
“陛下,军士的战力提升主要是战阵的配合,个人的力量、速度以及无所畏惧的勇气。陛下提出的负重跑,障碍跑以及俯卧撑和引体向上等等手段,这些都是能提升军士的力量和速度,臣尚能理解,只是陛下提出队列练习、整理内务以及告诉士兵为何而战等这些手段,臣实在是不敢苟同,
军士皆是府兵,朝廷恩养府兵,府兵为国征战理所应当,再者军士粗鄙,不识文墨,纵然晓以大义又能如何?陛下要求所有士兵注意个人卫生,不得随意喝生水,营房内务必须整齐划一,在臣看来是多此一举。臣实在是想不出陛下如此做的目的何在?还有。。。。。。”
杨英见张须陀还要继续发牢骚,急忙打断他说道:
“朕没曾想爱卿如此抵触,那么朕就给一一解释一番,还是那句话理解也得执行,不理解也得执行。那朕先说说为何不准军士生水。不知爱卿有没有发现,自从军中不准喝生水之后,军中换上痢疾拉肚的军士明显少了许多吧,虽然朕第一次到军中,但是朕十分确信。”
听杨英如此说,张须陀心中墨想,确实也如他说的那样,原本短短的三天随他从齐郡过来的万余军士就有一千余人患上痢疾拉肚,但自从实行的不得喝生水之后,不仅那一千余患病的军士好了一大半,军中患病的人也越来越少,这也是他一直执行的原因。张须陀正想恭维几句,就听杨英继续说道:
“至于队列练习和整理内务朕是要培养军士的服从性,一旦服从性成为习惯,军队才能如臂指挥。最后之所以要告诉军士为何征战,是为得在他们心中树立一种信仰——天下不仅仅是朕的天下,更是天下人的天下,圣人说过,君为轻,民为贵,社稷次之,也正是这个意思。
朕想要告诉他们的是,他们不仅仅是在为朝廷征战,更是在为他们的父母妻儿征战,是在为天下太平征战,只有天下太平了,他们才能过上他们想要的生活,父母妻儿也才不会成为那些世家豪强欺辱的对象。朕要告诉他们门阀世家是依附在朝廷身上的吸血鬼,只有打倒那些门阀世家,他们才能成为这天下的主人!”
张须陀的反应和刚一听到杨英真实想法的陈内侍表现的出奇的一致,毫不意外的都认为杨英疯了,彻底的疯了:
“陛。。。陛下,是要以一家之力对抗天下的门阀世家?”
“对!”
张须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知道杨英为何会有如此疯狂的想法,不自觉的看向陈内侍,在陈内侍苦笑的点头中,他知道他的耳朵没有听错。
疯了!
彻底的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