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走了。”娄牧苦笑应答:“他今日一早,便向咱们要了艘小船,独自离去了。”
“什么!”贝小路有些诧异,气恼骂了几声,随即沉下脸来,说:“哼,飞雪山庄是什么地方,任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怎不在他船上凿几个洞,淹死这只臭猴子?”
娄牧哈哈一笑,说:“既然庄主有令,下次他再乘船,我便去凿几个洞。”
“这就好……”贝小路默然一会儿,又说:“凿之前和我说一声,我也要瞧瞧泼猴溺水……”
在贝小路设计怂恿李靡仇视八长老的同时,通天河那方的大扬府上也不安宁,好端端的午宴让卫靖一阵大闹,惹得豹子堂唐氏兄弟、无双堂马天敬欲对他动手,和胡白、樊军等分立对峙,都等著月临堂表态,月临堂堂主曲文瑛却和杨仇飞一同现身,且言明站在杨仇飞一方,局面登时逆转。
与会宾客们虽然未必心服李靡,未必真心关切这颟顸帮主的安危,但英雄会终究是群豪剿匪盛事,身为主人的李靡被劫,各路与会帮会同样脸上无光,加上土匪进犯消息每日报入大扬府,都说白寨、四方会、铁爪帮等土匪帮派残恶不下往昔,大伙儿心思动摇,此时见到了昔日剑王,个个信心大增,各路帮会纷纷拥上嘘寒问暖,拉攀关系。
马天敬、唐氏兄弟愕然于这丕变情势,尽管心中不服,但仍将己方弟兄全赶回座位吃菜,也有模有样地上前与杨仇飞敬酒,杨仇飞高调回礼,朗声向所有宾客说自己可是来相助剿匪,又将捣乱的卫靖斥责了一番,卫靖也配合得当,领著百来只猴儿嘻皮笑脸地向马天敬、唐氏兄弟赔不是,话锋一转,却又说:“闯天门的兄弟、各地英雄好汉、哥哥叔叔们,我卫靖可不是存心和八长老过不去,但帮主遭劫,土匪们来得又凶又急,我心急得不得了,火急著赶回大扬府准备召集人马去救帮主,谁知道八长老已经率著帮中主力退回总坛守备,我觉得大大不妥,这才鸡毛子鬼叫……”
杨仇飞喝止卫靖,插口说:“八个老……八长老如此调度,自有他们用意,若有不妥之处,难道这大扬府上一干英雄好汉们看不出?要你这毛头小子多嘴吵嚷个什么劲?土匪对上市民百姓固然凶残,难道对上了咱们各路豪杰,咱们便任他们凶残?什么白寨、四方会、铁爪帮,这干家伙四十年前让咱们灭了,重新投胎转世也没什么了不起,不过是再死一次罢了。”
杨仇飞这么说时,朝身旁的卖艺叔看了看,卖艺叔立刻将手上提著的黑色包袱朝空一抖,洒出几个人头和几只黑色钢爪。
“这是铁爪帮的家伙!”宾客们一阵骚动,都从那些刻有记号的黑色爪子上认出这些人头主人便是凶残的铁爪帮手下。
杨仇飞淡淡地说:“路上见著几个暗中串连要上大扬府放火的家伙,随手宰了。”
大扬府上每日都有情报呈上,都说铁爪帮凶恶蛮横,个个持著附有黑铁爪子的刀剑行凶作恶,劫掠了好几个县,见了男人便杀,见了女人便奸。杨仇飞自往来大扬府探情的公孙遥口中得知这些消息,便四处探访,探入一些土匪窝藏地点,随意杀去几个正等待周彰通报的土匪们。几只铁爪则是根据公孙遥转述形容,临时向海来铁匠订制再稍加修改,此时一同抖出,英雄会上各路人马士气大振,热血沸腾,大伙儿簇拥著杨仇飞入座贵宾席,都说这剿匪行动有剑王参与,胜过千人之力相助,定要将土匪杀得一个不剩。
马天敬等一面安抚著宾客回座用餐,一面差人将这情形快马报回总坛,听从八长老定夺……
黄昏,大扬府庭院一处静僻地方小亭子旁,卫靖横坐在树上横出的粗树枝,悠悠看著天。
“卫靖,怎么不说话?你中午不是狂得很,怎么现在又这么安静?”樊军靠著树干,抛上一壶酒。
“没什么……”卫靖接著酒壶,喝了两口,觉得兴味索然。樊军又说:“你说你让飞雪山庄的小庄主劫去飞雪山庄,怎又自个儿回来了?李靡还在她那儿?”
卫靖赶忙跃下树,紧张兮兮地看看左右,对樊军说:“樊军,我当你是兄弟,才和你说几句真话,你可别张扬出去,否则可要坏事了。”
“哼哼,你当我是三岁小孩?”樊军笑了笑,吞下一口酒,说:“你放心吧,我连老许也不会说,老许或者不会说出去,但他必会说给水半天,说给水半天,等于说给所有人。”
樊军顿了顿,又说:“小卫,你若是将我当兄弟,便将你想干的事告诉我,让我陪你一起干,看你们这些小家伙一个一个忙著干大事,我可瞧得难受,嫉妒得很。”
“还能干什么事,不就是和闯天门捣蛋吧。”卫靖笑了笑,低声说:“闯天门的帮主都给劫走了,闯天门上上下下鸡犬不宁,接下来便是八长老,灭了八长老,闯天门便要崩了。”
“闯天门若是在这时候崩,岂不是天下大乱?”樊军问。
“是啊,本来我和外公里应外合,准备一面打土匪,一步一步除去八长老,哪知道那小母猴唯恐天下不乱,胡搞瞎搞,闹成这样,现在我也不知该怎么办啦,她不讲理,也不将李靡还我,又不和我说话,我便自己回来,找机会和外公商量下一步怎么做。”卫靖无奈摊了摊手,大略将自己这段时间的作为和策略与樊军讨论一番。
“有剑王出马,这计谋应当成……”樊军低头沉思,心中竟是一片炙热激昂,他捏紧拳头,说:“小卫,我以前只当你是个顽皮孩子,几年不见,你胸中壮志可是远胜于我了,我……”樊军叹了口气,心想自己顶多只敢和老许等人起哄,将巡捕房冠上“霸王”两个字,还打算剿匪之后离行远去,避开闯天门,可不及卫靖、贝小路、公孙遥几个家伙一心想要剿翻闯天门了。
樊军又想他们三人都是名门之后,本便有靠山、有本钱搅天搅地,他不服气,灌下几口酒,轻轻捶了捶树,对卫靖说:“小卫,从现在开始,剑王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好了,我可不当龟孙子,我也要大闹一番,大土匪、小土匪,来一个我打一个!”他这么说时,却见到卫靖呆楞楞地看著天,手里还把玩著一个小娃娃。樊军不禁哈哈一笑,说:“看来你爱上那小庄主了。”
“屁啦!”卫靖让樊军这话激得大叫,比手划脚嚷嚷著:“谁说我爱她了,明明是她爱我。她骗我说以前的娃娃烧了,其实没有,她还照著缝了几百只,全藏在柜子里,每天晚上拿出来排排站,哼哼!”
樊军听他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串,也听不出个所以然,取笑著说:“可是看你这副样子,十足想女人的模样。”
“是吗?”卫靖怔了怔,捏了捏脸,只觉得热烫烫的,他摊了摊手,说:“我是在想于雪姐姐,谁说我想小母猴了……”
“你还记得温姑娘?”樊军点点头,也看向远方。
“于雪姐姐又美又温柔,不像她泼辣胡闹……”卫靖答。
樊军问:“那小庄主生得不好看吗?”
“也不会,算挺好看的……”卫靖答。
“那和温姑娘谁美?”樊军问。
“……”卫靖又默然了一会儿,呆楞楞地说:“其实……我已经记不太得于雪姐姐的脸蛋啦,我想她在天上,也忘了我的长相吧……”卫靖歪著头叹了几口气,又说:“你问这个干嘛,你怎么和那小母猴问同样的问题,哼!”
经樊军这么一问,卫靖又想起两天前的事了,那夜恶战海盗,贝小路死了一些手下,在堤岸边嚷嚷哭著,卫靖默默陪伴许久,一直到了午后,贝小路这才恢复精神,她见到卫靖背上还背著那包袱,又见到包袱边角缝隙透出几只手脚,知道里头装著是她那些小卫娃娃,便一把抢下包袱,红著脸骂:“你偷我的娃娃做什么?”
“你既然不喜欢这些娃娃,便送我好啦,至少我不会将他们五马分尸……”卫靖随口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