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一句不相干的话。说完嘲弄一笑,转身便走。但还没迈出一步,手臂被人紧紧扣住。
谁道丑女貌倾城 第四十五章 休书
意识比理智先启了一步,宗政无忧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了似的。他拧眉直视着这个总是昂着头无比骄傲的女子,心间像是有无数针尖在上头碾过,留下一个个深深的血孔,不会夺人性命,却是悠久绵长的疼,在日积月累中,渗进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她说他是禽兽?!无心无情?他也一直以为自己对任何人都能做到无心无情,可就在这一刻,他对自已万分的失望!在这个女子面前,他十三年来的努力,竞比不上十几日的相伴。假如换作其他人背叛了他,他会有千百种残酷的刑罚令其生不如死,不需要多说一句废话。
漫天回头冷冷地看着他,问道:“离王殿下到底想怎样?”她抬起另一只手,一个,一个,用力地掰开他的手指,神色倔强而坚持,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宗政无忧突然觉得无力,面对这个女人,他竟然不知道自己想怎样?这是从没有过的感觉,那样陌生。
“七哥……”九皇子一阵旋风般地冲了进来,万人莫挡的姿态,一进大堂,立刻察觉到情况有异,连忙缓下步子,探头往里慢慢走去。一看到漫天,他怔了一怔,继而大步往前,拿他常年不离身的玉骨折扇兴奋地拍手,一通叫道:“璃月?!是你?你害得我好找哇!你是不知道,这几天为了找你,我是一天也没好好休息过,快要累死了!唉,能看到你真是太好了,我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他自顾自的说着,也不管别人的反应,伸手拍了把宗政无忧的肩膀,一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一边说道:“七哥,这回没我什么事儿了,我回府睡觉去。”
说着转身就往外走,堂内除了他的声音之外,依旧很安静,安静的有些不正常,他走了几步之后,突然站住了,似是想到了什么,双眼蓦地一睁,猛然回头,眼睛瞪得有铜铃那么大,三步并作两步又跑了回来。扯着漫天身上的大红喜服,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同样一身喜服面色深沉的傅筹,以及七哥那双常年冷漠如冰的眸子纠结着的复杂情绪,他惊讶得张大嘴巴,半响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扯着嗓子叫道:“璃月?你,你”……你怎么这身打扮?你别告诉我,你,你就是启云国容乐长公主??”其实早不必问了,答案不言而喻。
周围的人皆是一愣,璃月?九皇子叫她璃月?众人连忙打眼仔细再瞧这女子的面容,比然大悟,原来那个长得比女人还美的“璃月公子”本身就是个女人,还是个传言奇丑无比的女人!怪不得今日离王会来,可是,也不对啊,她都住进离王府了,为什么还要选择博将军?还有那日大殿璃月公子是在场的,那容乐长公主又是谁?
漫天淡淡地看了九皇子一眼,没说话,是无声的默认。
九皇子那湘哀嚎一声,抱头叫道:“你怎么不早说啊?早知道是你,我干什么要挨那一百个板子?”他使劲儿地跺着脚,简直就是痛心疾首,不为别的,就为那一百大板挨得太冤了!
宗政无忧皱眉,瞥了他一眼,那两道冷光直射而来,九皇子立马就安静了,扯着僵硬的头皮,垂了手,立到他身后。
漫天挣开宗政无忧的手,转身望了望面色沉静的傅筹,对泠儿吩咐道:“去准备笔墨纸现。”
没人知道她要这时候文房四宝做什么,难不成失态发展成这样,她还有心情吟诗作画?众人皆疑感。
泠儿不敢多问,转身便出去了,片刻后,笔墨纸砚摆上桌。漫天不言声,亲自上前研墨,动作熟练,力道沉缓。一滴墨溅上她的手,顺着指节间的缝隙缓缓滑落下来,留下一道淹黑的印记,像是暗夜中不为人知的眼泪。走到这一步,她依旧别无选择。回想她二十多年的人生,似乎一直都在别人的掌控,她总是被命运推动着向前,沿着既定的轨道,没有选择。
九皇子耐不住好奇之心,凑过去,笑问道:“璃月,你研墨做什么?是要作画吗?你看画我怎么样?本皇子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很值得一画……”,他展开双臂,原地转了一个圈,以证明他所言非虚,但那一个圈还没转完呢,就对上宗政无忧阴沉锐利的眼神,连忙停下动作,改。道:“你还是画七哥好了,他……比我好看。”那语气,十足受气的小媳妇。
宗政无忧嘴角一抽,额头多了几条黑线。
漫天无语摇头,本来沉重悲凉的心境,被他这一搅,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她叹出一口气,停下研墨的动作,拿起一旁的毛笔,回身望着傅筹,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下,异常平静说道:“将军,请。”
傅筹微微一愣,似是明白了她的意图,走上前去,望着那捏着笔杆的手,沉下的眸子有几分黯然,半响没动作。
漫天又往前递了几分,说道:“此次误了两国和亲大计,乃容乐一人之过,容乐自会一力承担此罪责。请将军不必多虑,只管写下休书。”她面无表情,语声平静淡漠。在这个以夫君为纲的年代,被休弃的女子可以说是再无幸福可言,只能孤独终老。因此,她这一行为令人极度不解,众人面面相觑,惊诧之极。换作一般的女子,遇到这样的事,必定一把鼻涕一把泪,下跪祈求原谅,有谁会这么傻,自发请求被夫君休弃?
傅筹定定的望住她的眼,那清澈的眸子没有半点波澜,似是被他休离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对她的人生根本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他双眉一皱,心中突然就多了一丝怨怒,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毛笔将其握在手心,却久久没有蘸墨。
外面的雨渐渐的停了,整个天地蔓延着一种湿气。漫天垂眸静立,并不催促。这回连九皇子都安静下来,偷瞧一眼宗政无忧,只见他沉寂了多年的冷眸竟燃起了点点的光华,终于具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另一种表情,名为爱情的期盼。
时间如指缝里的流沙,一点一点的逝去。博筹忽然将手中的毛笔往桌上一丢,五指抓起摊在面前的白纸,用力一横,再摊开掌心时,纸屑如飞灰四散。众人怔愣,那温和的表情再次回到他英俊的面庞,他抬手轻轻抚顺着她额角的碎发,笑容温柔道:“谁说本将要休你了?你忘了来府中的路上,我说过什么?拜了堂,我就是你的夫君,是要与你相守到老的人,无论有什么事,我都会与你一起承担。”
漫天心底一震,眼中的平静被剥裂开来。她十分清楚今日她为傅筹所带来的一切,在这个年代对他的人生意味着什么?是耻辱,是就算休了她也无法抹灭的耻辱。还有一个男人重于生命的尊严,因此成为世人眼中的笑柄。她张了张。”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感觉到眼前男子握着她的手,很温暖。
这一幕落在宗政无忧的眼中,真真是郎情娈意,令他有如芒刺在心口他握紧双拳,手上青筋根根暴起,似是鲜血要破管而出口他冷笑一声,身形一闪,以别人看不见的速度,迅疾来到他们身边,一把将女子扯了过来。微带讽刺道:“傅将军真是情深意重,感人肺腑。不过,虽然傅将军你不介意,但本王介意的很。本王的女人怎可能随便另嫁他人!”
漫天不妨,重重地跌向宗政无忧的怀抱。他整个身子坚硬似铁,撞得她身上一阵阵麻痛。她反应过来后立刻用手椎他,却被他一手紧紧箍住腰身,动弹不得。她愤怒抬头,推在他胸前的手掌心处传来如汹涌波涛般的猛烈撞击,那是一个人情绪起伏波动最好的证明,与他面上冷酷镇定的表情形成截然相反的对比。漫天有瞬间的错愕。
傅筹收敛了笑意,面无表情时,那张英俊的脸就变得冷峭而深沉,他说道:“请离王放开本将的妻子!本将不管她以前跟离王是什么关系,但如今有陛下赐婚,各位同僚亲眼见证我们拜过天地,已成夫妻。离王还做此纠缠,究竟意欲何为?杨大人,这次和亲之事一直由你负责,你说,容乐长公主,……H现今算不算得是本将的妻子?”
杨惟身子一抖,本来见联姻之事又出岔子,心就被吊得很高,此刻被缘将军直接点名,更是头皮发麻,却又不能不应声,只得道:“拜完天地,礼已成……是……是夫妻。”他紧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说得极艰难,因为宗政无忧看他的目光冷得像是十八层地狱的冰石,隔着三丈远的距离,都能把人的血脉冻僵。
宗政无忧凤眼一眯,声如寒钟,冷冷道:“杨惟,抬起头,看着本王,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本王刚刚没听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