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原村里头最受人景仰的是那温老医生一家,温老医生本来也生在大城市中,二十多年前迁进了小原村中定居,一住便是二十来年,温老医生的医术高明,也不时有些外地的患者前来求诊。
温老医生家外头有个大院子,一张张方形矮桌子整齐排列着,上头晒了些邻居给的青菜和瓜,晒干之后温老医生的妻子李氏便会将这些菜和瓜腌渍成碱菜碱瓜,再分送给周遭邻居。
一个模样秀丽的姑娘,正拿着大筷子,将那些晒得半干的菜一条条翻面。
姑娘年纪二十出头,叫作“温于雪”。是温老医生在迁入小原村两三年后和李氏生下的女儿。
“于雪姐姐,你这样翻也太慢啦!”一个少年骑挂在温老医生家院子里头那棵大树树干上,对着温于雪这样喊着。
温于雪朝他笑了笑,玉指拨拨那让汗浸湿的发丝,说:“不翻也不行呐,这种大甘菜水分多,不晒得干些腌渍起来不好吃呐。”
少年年纪约莫十五、六岁,扯着喉咙叫嚷:“于雪姐姐,你皮肤这样白,每天在这太阳下替碱菜翻身,你不怕晒黑吗?”
温于雪停下动作,说:“所以我要你替我做个两面网架子,你做好了没呢?”
少年跳下了树,蹦蹦跳跳地朝温于雪跑了过去,兴奋地说:“做是做好了,但是大太阳下好辛苦呐,我切割木枝,捆绑成架,做了好几天才做好,你总得给我些回报吧!”
温于雪笑着说:“你想要什么样的回报呢?”
少年想了想,说:“我想要娶于雪姐姐作老婆,这样子可以吗?”
温于雪哈哈一笑,伸手在少年鼻子上捏了捏:“你这小鬼,这么小就想讨老婆啦。”
少年答:“想啊,但我只想讨于雪姐姐作老婆,村子里其他姑娘小妹,一个个泼辣脏臭,一天到晚玩得一身都是泥巴,于雪姐姐这么漂亮,又温柔贤慧,这才能娶回家作老婆嘛!”
温于雪哼了哼:“一个网架子就要换我一个人,你这小子未免太奸诈了。”
少年低头想想,说:“这倒也是呐,这样好了,我爹爹这几天身子不太舒服,我要替爹爹跑一趟远门,去海来市替王老爷祝寿,顺便添购材料,这趟得要好多天,你做个护身娃娃让我带在身上,我就将那娃娃当作是于雪姐姐你来疼爱,当成是我俩的定情信物,这样可以了吧。”
温于雪笑了笑:“晚上替你作个护身娃娃是没问题,但那不是什么定情信物,你快把你做的网架子拿来吧,我晒得头都昏了。”
少年哈哈笑着,转身往自家的方向跑去,还不时回头喊着:“我说是定情信物就是定情信物!”
少年身手矫捷,翻过一面矮围墙,跃入了自家院子里,一条老狗从屋檐阴影下起身,吐着舌头去迎接那少年。
“阿喜,别来碍事!”少年嘿嘿笑着,伸手在那叫作“阿喜”的老狗颈子上胡乱摸了一通,阿喜翻了个身露出肚子要给少年拍,少年早已跑远,跑到了另一面墙边,抬起了那只他做了两天的大网架子,就要往温老医生家跑去。
少年抬着网架走了两步,将网架放下,呼了口气,突然想起了什么,重重拍了下脑袋,踢了这网架一脚,喃喃地说:“啊,我真笨,将这网架子做得这么重,我都抬得吃力了,何况于雪姐姐呢?”
少年气呼呼地从衣服中掏出了柄约五吋长、一吋宽的褐色长形木块,那木块两端用铁螺丝锁着,侧面看去是一层一层的薄金属片,在金属片和金属片的间隙中,夹着像是兵刃器具一般的金属物。
少年在小木块边缘摸着,指甲扣住边缘突起的小凹槽一扳,扳出了一柄小刀,刀身不足五吋,也是墨黑色的,这黑色金属便是世间最坚韧的“乌钢”,天下最顶级的兵刃当中,所造的材质大都便是这乌钢,只是有些铸剑师为求美观,也偶而会在乌钢造出的剑身上,涂上其他颜色的漆,让那些宝剑外观更为美丽。
少年以这小刀,切豆腐似地割断了网架子上头的绳结,七手八脚地修改这网架子,有时会将小刀扳回木条中,又从木条另一端扳出其他的工具,像是起子、锥子之类的工具,修整着这网架子。
原来少年手上这柄看来不起眼小木块,当中夹了四层的乌钢薄片,在乌钢薄片层层叠叠的间隙当中,一共收藏了八种不同的工具——小刀、尖锥、梳子、磨刀板、弹弓、叉子、剪刀、刨刀,要用时便从木块边缘的凹槽扳出,不用时再扳回去。
“八手”——这是少年对这巧妙工具的称呼,是少年两年前以父亲铸剑所剩的数种钢铁材料,胡拼乱凑打造出来的小玩意儿。
少年姓卫,卫家便是名扬四海的天下第一铸剑世家。“阿靖——”父亲的声音自门口唤出,卫靖连忙回头,见了父亲满脸病容伫在门边,连忙将那网架子放下,朝父亲走去。
“老爹,有什么事吩咐吗?”卫靖这样问着。
卫靖的父亲叫作“卫文”,和大哥“卫长青”、二哥“卫开来”,同为大铸剑师“卫云五”的子嗣,
只不过卫靖那大伯二伯,都在大城中开设剑铺,生意兴隆,名声显赫。卫文却始终住在这小村落中,平时替村民修理打造一些铁锄工具,换取一些生活物资,偶而才接下一两笔订单,打造几把精巧宝剑,送去给那些外地老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