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柳竹秋此时遭遇了比这更棘手的麻烦。
她和还朝的功臣们在太和门前等待面圣,司礼监先来颁旨传宴,唐振奇亲自宣读圣旨。
柳竹秋久不见唐振奇,接旨后随众臣去向他问好。
唐振奇见了她眉毛一横,眼眶里射出毒箭,冷酷地扭头走开了。
强烈的敌意令她惊疑,紧张思索原因。
宫人请大臣们去文智殿用茶,走到半路,张鲁生突然闪出来。
好友相聚,柳竹秋喜笑行礼,张鲁生却急匆匆打断,招呼她到僻静角落说话。
“温大人,你刚刚见到唐振奇了?他看到你是什么反应?”
柳竹秋联系方才情形,连忙求问:“小弟离京期间是不是发生了变故?”
张鲁生四下张望,嗓门压得更低。
“你可认识一个叫权厚宰的朝鲜留学生?”
“他怎么了?”
“北直隶寇乱爆发后乐原君提前搭海船回国,那权厚宰也跟着回去了。他到了汉城,向亲友炫耀在北京的见闻,尤其说到协助乐原君和你揭发张钦翁子壮杀人冒功案一节,之后很快走漏了风声。那会儿辽东还在打仗,朝鲜那边的消息过不来,直到昨天那儿的探子才回京通报此事,不然唐振奇老早便知道了。”
柳竹秋当初见权厚宰对那桩冤案守口如瓶,以为他嘴巴很严,未曾想他一朝得志骨头便轻了,居然不守约定随意对外透露秘密。
唐振奇知道是我揭露张钦的罪行,一定猜到我是假投诚了,再回想高勇、汤敬之的案子,更会醒悟一直在被我算计,这下非弄死我不可。
张鲁生看来,柳竹秋此刻不啻插标卖首,让她赶紧向太子求救。
柳竹秋几经生死,遇事更加老练沉稳,反过来安抚他:“大人莫慌,小弟好歹是个伯爵,唐振奇再猖狂也不至于今天就杀了我,等赴完庆功宴再做计较。”
话是这么说,她脑子里已在马不停蹄想对策。
她今非昔比,量唐振奇不敢像从前那样明目张胆来索命,很可能使用构陷政敌的惯招——向皇帝进谗言。
他昨天才知道我是卧底,肯定还来不及跟陛下说我坏话,我得先发制人,做好这方面的防范。
酉时三刻,百官齐聚南熏殿,萧其臻来得特别早。
白天他也去德胜门前接驾,看到了日思夜想的女人,见她荣膺爵位,因志向伸展而意气风发的样子,他比自获封赏时更喜悦。
可惜身影被淹没于人海中,不便追逐队伍移动,未能挤进她的眼眶,忍了大半日才能到宫宴上来寻芳踪。
正翘头在一堆晃动的乌纱帽里搜寻,那令他牵肠挂肚的佳人先在身后招呼他。
“萧大人。”
柳竹秋心怀急事,没空理会萧其臻跟在惊喜之后的那一系列复杂神情,还不顾忌讳地拉着他的袖子向人少的地方走去。
萧其臻见状情知出了大事,帮她提防四周情况,停步时先专心听她说话。
“唐振奇发现是我策划揭发了翁子壮冒功杀人案,大概知道我们是假投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