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松青两州的事儿,文帝便示意萧知年接着往下说,他便从袖中拿出一条手帕,言道,“这是二哥手下的人在花灵城拾到的,说是鬼身上掉落。经多方查证,这东西乃是长安金银阁的老板娘所有,后来二哥四处走访,终于查到所谓鬼魂之说,不过是京中官员为了偷取金银而编造的,目的便是迷惑百姓和朝廷。”
舟相接口道,“不可能。这闹鬼案持续已有半月之久,我朝也派出不少人去查,却什么都未查出,更没牵涉到我朝官员身上。”一个水灾案已是牵出不少贪污事,倘若花灵城的闹鬼案再出岔子,那他们这丞相位,岂不是白做了。
萧知年对这般言论毫不意外,言道,“那查了这么久,可有查出些什么?!”瞧见舟相顿时哑口了,他断言,“若非有内鬼不想拔出萝卜带出泥,那就是官员无能。”
一句话撕开了舟相想维持表面和平的假面具,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文帝面色阴晴不定但始终没表态,而年相则已经有了重担,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瞧了许久舟相才长叹,“那殿下想如何?!”
他冷笑,“我想如何?!舟相不如问问那些无能的官员,占着我朝重臣的位子尸位素餐,是想这大梁江山如何呢。”
这话一出,殿内的低气压瞬间冰冻了,文帝眼上渗了冷,而舟相则道,“此案由我刑部侍郎和两位主簿共同负责,最近那位侍郎大人生了重病起不来床,尚书又有陛下交付的陈年旧案在手脱不开身。”他转念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如殿下推荐两个人选,换了这两位主簿再给个期限,或许就能查清了。”
无非是想说他越俎代庖罢了,不过萧知年不在意这些,“话儿是对的,不过本王远离朝局太久,对这朝中的官员辖制都是谁在管属实不是很清楚,不如舟相给本王推荐一下吧。”
王富贵抬眼瞧了瞧文帝的神色,暗中记了下来,又恢复那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的冷面孔。
这番姿态没逃过萧知年的眼睛,可他却如同没见到,直盯着右相,似乎是真指望着他能给个答复。可舟相还没能开口,年相却说了,“舟兄想这么久都没能周全,那么臣就斗胆,提个建议。我记得,刑部前些年进了两位新人,一位叫文言朔,一位叫木竹箐,都是顶顶拔尖儿的聪明人,只是因为其家来自偏远城镇,并未得到重用。”
“哦?!”能让当朝丞相亲自推荐,文帝也提起了兴趣,“这两位新人的品行如何?!”
舟相还是没开口,年相则蛮有自信,“臣与他们有过几次接触,觉得虽不是极其正直聪颖的治国良才,但在官策之上见解独到,也很是忠心,依臣拙见,陛下应当给予重用。”
可文帝却觉得不是很妥当,“能得年爱卿作保,想必是不错的。只是花灵城一事若真查下去必定牵涉大量官员,甚至当朝权贵,让两位新人去做于其仕途不利。不如此番,朕记得安国公上了折子,说是下个月的春节宫宴上会来。朕前些日子是给过墨尚书一些旧案让他去查,可是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什么重点,这刑部侍郎又有病在身便应好好养病,哎,既然没大用不如换人吧。”
轻飘飘一句话,多少官员的路就此断送。
当朝的刑部尚书是言帝当年一手提拔的重臣,如今的墨府也是长安贵府,与几位长安世家也有联姻,不过他纵然有点本事,这子侄却是不中用的,眼下这一交权,怕是真的废了。至于刑部侍郎,本身就懒懒散散的,没记错应该是言帝次妹凤阳郡主的一个表侄,撤了他倒没多大事。
不对,他怎么记得,这刑部尚书跟舟家好像关系不错啊,怎么舟相一点动静都没有呢。萧知年望着站在他右侧稳如泰山的老丞相,陷入了沉思。
而王富贵则提点道,“陛下,您忘了,墨尚书昨日归来也给您递了本折子,可是您后来因着颖贵妃身子抱恙就去了她的宫里,这折子还没来得及看呢。”没准人家在折子里说了什么呢。
假面具被戳破了。文帝正经咳嗽一声,言道,“哦对,朕忘了。”他接过王富贵递来的折子,打开一看,面色顿时松散下来,“看来尚书大人也自知力有不逮,早已上书言明要退下来休息。如此,便如同朕方才所说,这两位新人也暂代刑部两位侍郎的职责查明闹鬼案,待安国公入京后接手尚书之位,若觉得合适便升任刑部侍郎。”
两年前安国公在边境以其十万尘英卫将士对阵西域的王侯军时,以少胜多,不仅成功护卫城池,还拿下对方两位大将的人头,这才保了西域与我国边境数年安宁。这份军功入京做尚书自然是没问题,只是,单靠与我大梁前几位皇帝公主郡主的联姻,他家室已足够庞大,其子侄也安于在边境享受。
待到后来,接手国公位的长公子与先言帝留下的和颐嫡长公主成亲后,更是未过问过一次国事,便连言帝逝世他们都只是上书凭吊,长公主在边境办了一场盛大的哀事止,并未入京,那边境战事还是西域的人多番挑事才让国公亲自出战。
如今这闹鬼案委实不算大,便是父皇亲自下旨,国公也有千万种理由可以拒绝,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文帝出口打断了萧知年的思索,“念儿,两位刑部郎中莫名在长安失踪,至今未寻回之事,你可曾查到?!”
萧知年回道,“具体下落并未查到。不过儿臣收到下属的汇报,说是最近淮南、淮北、洛阳、柳明等地的人口核查对不上,原先各地县衙觉得许是天灾的人口流动导致,也没有在意,直到有富贵人家的人莫名消失才引起重视。四方阁多次查察,最终发现人口虽然流失,但各地的燃魂阁生意却异常火爆,当是有人犯案抛尸。”
舟相皱眉,“老臣将各地的人口查实过,一一对应后发现,城中丧失的都是长久居民,流动人口失踪的反而不多。失踪的那两名郎中,也是老臣和年兄商议后,暗中密诏让他们下各地巡察的,想来是被人灭口了。”
年相的神色则十分凝重,“陛下,若雍王殿下也只能查到这些,那便与我和舟兄查到的无二致。我们二人认为,如此大的杀伐,绝不是为了泄私愤或寻仇,也不是为了金银财帛,而是为了掩盖埋藏在周边的兵士。”
文帝的眼中燃起肃杀,“爱卿的意思是,有人在转移兵将,杀人是为了顶替?!”
“儿臣也如此认为。”萧知年从袖中拿出一个信件,递给王富贵让他交到文帝手中,言道,“所以儿臣派人追寻这些新来的冒名的人,经过半个多月的跟随,发觉这些人有大部分都来自靖国侯府。”
手握二十万精兵强将的边境大将靖国侯?!殿下气压再度低下来,文帝言道,“看来两位爱卿是没查到了。那么念儿,你有何想法?!”
“儿臣认为,若靖国侯如此大费周章是为了谋反,那么定不会就此收手。原本,以我京城十万禁卫军、五万四族陛下私卫和十万守城的长安精卫,足以应付靖国侯,但若有人同他里应外合,一切就很难说。不若一边调人进京,一边查清楚到底是何人在同他们暗行谋反之事后,再商议。”
两位丞相也点头,靖国侯毕竟还没谋反,确实是动不了的,但是这位卖国的可以先扣下。暗中积蓄实力之后,便可稳坐钓鱼台,静观其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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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程宗元来了。”年岳清澈的话音落,萧知年收回思绪,看向那从窗户中越进来行礼的青衣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