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煦先注意到了他。
他抬起夜色的眼眸:“子傅,你站在窗外做什么?”
陆成南的话就在他喉咙附近进进出出,最后终于问了出来:
“你知道……认师会的事吗……?”
如果林煦不知道也就罢了。好歹让林煦再过几天清净日子。
林煦说:“下午去取药的时候,我听说了。”
陆成南心头一紧:“那你会认白水鸿做师吗?”
他既希望得到林煦肯定的回答,又希望林煦否定。
前者能让他的朋友活下来,只不过道将殊途。如果听到后者,就证明他当初没有看错人。
“我不知道白水鸿在想什么。”林煦把写好的信折起来,闲聊般的口气,“我对他的厌恶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他却硬要收我。仙门中的师父不是最看重徒弟的忠诚,他怎么没想过万一我哪天就从背后刺他一剑呢。”
陆成南还是紧皱着眉头,他听不太懂林煦这回答,究竟是站哪边。难道是想先假意答应,以后再背叛白水鸿吗。
可是这要如何做到,拜师的时候要在祖师爷面前发誓永不背叛,到时候这誓言又要怎么办。
陆成南闻到空气中若有似无的一丝白檀木香,林雅照这是沐浴焚香过了?
外门弟子日常哪用得着这么贵重的香,通常只有重大场合,譬如拜师之前才会如此。
“那剑神呢?”他问。
林煦笑了笑:“剑神,我就更不懂了。”
今天的林雅照不太对劲。
他的神情冷静得可怕,放松得可怕。
陆成南以为他问出这两个问题,林雅照会像剑一样果决地回答,表明自己放弃谁,追随谁,心志宛如惊涛,谁也不能撼动。
此时林雅照却像一滩慢悠悠的小溪流,有意在和他闲聊。
陆成南突然直觉不对,他一把抓过林煦的信纸抖开。
字字句句在问家里人好,事无巨细地把家里每个人都叮嘱了一遍,只字未提自己生病之事。
看到信尾处,林雅照说自己从此一心求仙,不再问俗间家事,因此不会再给他们写信,望家人珍重。
陆成南的双手颤抖起来:这、这……赫然是在交代后事。
他猝然抬眸,正对上林煦如深水般平静的眼神。
这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雅照,你不再考虑一下吗?”陆成南眼眶开始发酸,他是隐约地希望林煦坚守初心不假,可是……他后悔了,果然还是人命最重要,什么打不碎的傲骨,都见鬼去吧。
林煦从他手里拿回了信,低头重新折好,仍是笑着:“我连轮回都断了,身上这点修为又算得了什么,在天地眼里都不够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