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木萧瑟,暮雨飘零。
营帐内,蓟王耷拉着浮肿的眼皮,呆呆望着火堆。
帐帘一掀,一个身形高大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蓟王抬起头,浑浊的老眼射出两点精光,紧紧盯住儿子:“有你哥哥消息了?”
“没有。”
“这个孽障!枉我养他四十年!”
蓟恒极力掩饰心中不安,勉强笑道:“哥哥会来的,他不是薄情寡义之人。”
老蓟王面带愠怒,皱眉沉思。
“阿恒,你派人找玄康,命他从中斡旋,与他义父和谈。”
蓟恒一怔:“玄康?”
“对!”
蓟恒感到不可思议,觉得父亲一定失去了理智。
“当年他刚出生,是您下令宫人将他溺死,也是您将他娘拘禁庆阳宫整整二十三年,死后将尸身扔进湖里喂鱼。现在让我去找他?”
老蓟王眼珠转动,阴阴笑道:“他是你的侍读,没有你,他活不到现在。”
“我不去。”蓟恒别过脸,感到气血上涌。
“照我说的做!”老蓟王眼中透出腾腾杀气,“和谈期间,我会令易郡郡守丁启亮悄悄潜回蓟城,杀叛军个措手不及。”
蓟恒疑惑地看着父亲,“前天在易郡,丁启亮吩咐兵士不许打开城门,您忘了?”
“此一时彼一时。”蓟王神气活现,“我已派信使前往易郡,只要丁启亮协助我平定叛乱,我会履行承诺,将吴国旧领全部封给他。”
“您说什么!”蓟恒失声道。
“缓兵之计而已。”老蓟王阴阴笑着,“若蓟国落在叛军手中,即便丁启亮俯首称臣,吴国旧地也不可能给他半分。”
“可是,这承诺您已经拖了十年,丁启亮怎会再信?”
“他当然会信。”老蓟王厉声道,“他老了,这是他唯一的机会,懂吗?”
蓟恒无言以对。
木炭红得耀眼。
帐外,雨已经停了。
逃出蓟城时尚有七八百人,途中追兵几番逼近,刀光剑影,血溅尸叠,眼下只剩两百不到,且多数身上带伤。
粮草最多维持到明日,若哥哥果真置之不理,下一步怎么办?
“我还是派人去罘阳打探一下情况吧。”蓟恒自语。
老蓟王瞟了儿子一眼,冷笑:“你呀,二十八岁了,依旧什么都不懂。”
“怎么?”
“废长立幼,你哥哥心中焉能不恨?”
“哥哥不是那样的人。”蓟恒争辩道:“小时候我跟他外出打猎,他拼死从黑熊身下救过我。他还曾握着我的手说,当一辈子罘阳王,他心愿已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