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来的?那就不是了,我还以为她是阿盈呢。瞧着就是有五六分像,要是玉柯在定然会认得的。”程老夫人凝望着洛宁,神情略顿,似乎在回忆着。
郑氏听到玉柯时,面上的笑旋即顿住片刻,玉柯是顾老夫人的小字。且不说杨氏与顾氏如今已经形同陌路,今日杨氏办喜宴的日子,提到前任首辅的家事,倒也有几分不太愉快。
郑氏毕竟当惯了大家宗妇,这程老夫人再怎么说也是顾老夫人的妹妹,问起这事也算正常。虽然她没见过顾盈,但还是跟笑着,“程婶婶说的是,若是顾老太太见到定然会开心的。”
洛宁还没意识到自己就这样被人讨论了一番。不过很快这些贵人便移步到内厅去了,观赏杨府花匠培养的报岁兰。
洛宁正欲和杨嘉雨一起过去,却不料这时姑母来了,对杨嘉雨耳提面命附加训导了一番,便随着其他贵妇人离开了。
“怎么办,洛姐姐,都到了这个份上了。”杨嘉雨死死咬着唇瓣,心中悲恸,看向洛宁的眼底闪着一丝水光。
“六妹妹,方才我便想提醒你,若是你小日子来了,就好办了。你就找借口说腹痛先行离开。”洛宁迅速扫过四周,小心翼翼道,低头压低声音,“今日府中宾客甚多,看在这么多人的面子上,姑母应该不会为难你一个小辈,否则府中特别是二房的颜面,就挂不住了……”
“行,我就这样做,等回去我再用冰水擦擦身子,只要我病着,这事就暂且成不了。”杨嘉雨瞬时振作起来,似乎在思量着如何开始。
内厅里烧着暖烘烘的地龙,花匠培养了几十种报岁兰,有的状若纤纤玉指,还氤氲着淡雅沁鼻的兰香。只不过,杨嘉雨刚走,洛宁见到那边过来的一群人,顿时直觉不妙。与郑氏叙家常的王绘青瞅见此处的变动,立刻兴冲冲地往这边来,步伐轻快地迎上了杨晟真。
而她正想回避,可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位眉眼带笑的老夫人。此时退却倒显得无礼了,虽然她不认识,但也只能笑着回话,不能拉了杨府的礼数。
“二表哥,早就听闻杨府培养的报岁兰是京中一绝,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这里的兰花皆若娉婷之态,轻盈美丽。”她仰看着杨晟真,眼尾轻挑,上了胭脂的眼尾勾起一抹欲说还休的娇媚。
“二娘喜欢就好。”苍青色广袖反手背于身后,他看着王绘青,面上浮起一丝微笑,然而余光却下意识地往檀木长案的拐角处扫去。浅绿色衣衫的女子此时正怡然自得的同身旁的程老夫人说笑。
王绘青听他叫自己二娘,面上愈发欢快。来时她便听家里说了,太原王氏与弘农杨氏将来是要亲上加亲的,而家中只有她是嫡女,荷菱是旁□□边的……想必杨晟真也是与她心照不宣,故而才肯一改往日的清冷唤她二娘。
“二表哥,刚听伯母说你院里还有一盆种了十几年的开靛色花的报岁兰,能带绘青去看看嘛?”她眼底含着期待,杨晟真负在身后的右手一颗一颗地捻过佛珠,沉默一瞬,最后还是同意了。
“既然二娘喜欢,那便过去吧。”
“多谢二表哥。”
洛宁见那二人走了,一时也没有了与程老夫人闲聊的心,方才她下意识地将精力都集中在不远处的那二人身上,也不知道程老夫人与她说的到底是顾盈还是顾念盈。反正她一个也不认识,洛宁愈发急切,急忙辞别了程老夫人,去寻那已走远的二人。
眼下知韫哥哥的东西还没拿到,她少不得又要与杨晟真继续周旋。不过,她还是好奇那件事,他是否真的要与王绘青订下婚约。
王绘青随他一同走在去往扶光院的路上,却忍不住想起了当时听说他在行宫处的艳闻。既然今后两家都会同意,那说明成婚便是板上定钉的事,那她也有权过问一下他的私事。
“二表兄,听闻你在苍台山行宫时,还有一个侍……”她抬起水润润的眼眸,欲言又止地看向他,突然觉得若她说了这话,杨晟真会不会以为她生性善妒而厌恶她?
“你从何处听得?”杨晟真止住了步伐,随即若不经心道,“家中父亲共有母亲并两位姨娘,想必二娘家里也是……”
见他突然顿住,王绘青神色一慌,心中愈发紧张,只能听着自己急迫的心跳,既期待却又害怕他的回复。她暗自抿了抿唇,将面上的慌乱遮掩而去,试探问着,“那表哥——”
眼看着二人骤然停下脚步,洛宁慌不迭地躲到了附近的假山边。她倒要看看,这两人要做何。
“既然是听说,便是莫须有之事,二娘尽可放心,日后你我若喜结连理,某自承诺,若无子,年逾四十才会纳妾。”
听到这句话,洛宁顿时在心中松了一口气,不过随后是长久哑然的冷笑。幸在她遇见了知韫哥哥,若是没有知韫哥哥,恐怕自己连给人做妾的资格都没有。洛宁眼眶一酸,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她高看了自己,在杨晟真眼里,她就是一个玩物,一个连姨娘都不是的玩物!
果然阿娘曾经说的是,那些一掷千金的富商浪子,从来都是把女子当成玩物,都是渴望春风一度后始乱终弃。反而像她爹那样肯放弃一切愿意反抗世俗娶一青楼女子为妻的傻瓜最为罕见。
当时她还不懂,觉得阿娘说的有失偏颇,毕竟阿娘也是那种地方出来的,难免会对富商浪子心生反感。在她眼里,爹爹后来也成了一地富商,可是爹爹就没有抛弃阿娘。
洛宁吸了下有些发酸的鼻子,原来阿娘说是对的,世间像她爹爹那样的男子少之又少,杨晟真终究是看不上她罢了。
王绘青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能得二表哥此话,绘青便放心了。”她唇角勾起一抹矛盾又复杂的笑意,不知为何,越是得到了心上人的承诺,她心中便越是升起一股不安。毕竟想起近日种种,杨晟真对那个表姑娘也确实不一般,上回就他坏了自己的计划。
若没有她,韩洛宁怎么可能在漆黑的蜻蜓谷全身而退?
母亲曾说过,天下的男子,嘴上对妻子有一种承诺,心里却可以无情地装着另一个人,一装就是一辈子。他的心和他的身子似乎生来就是两码事。何况,这承诺来得太过轻而易举。若非如此,天下也不会有那么多暗地里偷着养外室的男子了。
二人正说着话,迎面碰上了两个身型魁梧的男子,一人身着深黑绣金锦袍头束玉冠,面无表情地目视着前方。另一人着墨蓝圆领袍,从方才见到他二人视线就没从他们身上离开过,王绘青垂下眼帘,一时有些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