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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民蹲在他身前,不敢碰溃烂的伤口,担心地问:“你去了哪里?怎么又受伤了?”
叶卫军笑着摇摇头:“去了趟湿地,那儿潮气太大,老毛病又发了,过段时间就好。”
李安民问宋玉玲有没有治皮肤溃烂的药膏,宋玉玲说没有,两臂环胸,眯眼看了她一会儿,挑眉问:“你以为这伤是怎么来的?皮肤病吗?”
李安民没理她,看了看端枪警戒的老海,被叶卫军放倒的那三人在墙边靠着,到现在还站不起身来,要他们放人估计是不太可能。
严怀德绕着叶卫军身前身后转了两圈,以一种耐人寻味的眼神仔细打量他的脸,轻问:“你是叶卫军?叶兵的儿子?”
叶卫军点头,没有抬头看他,严怀德抿起嘴,把李安民拽起来拉到身后,对他说:“我是严怀德,安民的父亲,你知道?”
叶卫军说:“听我爸提过,在公社认识的,严队长的儿子。”
严怀德问:“你是独子?”
叶卫军说是,严怀德又问:“你父亲还好吗?他现在住哪里?”
叶卫军报了个地址,严怀德笑着摇摇头:“不对,我去过那地方,没有找到叶兵这个人。”
叶卫军漠不关心地说:“那可能是搬走了,我被他赶出家门有五年多,早就断绝了父子关系,就算他搬家也不会通知我。”
李安民听他提过这事,说自己是被赶出家门的,那会儿只觉得他在开玩笑,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宋玉玲不怀好意地笑问:“那你爸有没有跟你提过他还有个女儿,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
叶卫军像是听了一个好笑的笑话,说:“接下来你不会想告诉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就是安民吧,呵呵,叶兵跟李怀安的事我知道,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没有血缘关系,我一样把她当小妹来看。”
李安民的脸登时就白了,但是他说话的口气很不认真,也许没把宋玉玲的话当真,李安民想了想,这会儿纠结两人的关系没用,该你的跑不掉,不该你的求不来,于是勉强接话:“我也当他是大哥,是不是亲的无所谓,别没事挑事了,姓宋的,你废那么多心思,连违法犯罪的事都能干得出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俩认亲吧?那我谢谢你了。”
她很烦躁,傩神面具像块炙热的烙铁烫在胸前,如果这时候给她一把枪,她很有可能会冲动地扣下扳机,可惜黑洞洞的枪口却是毫不松懈地对在叶卫军的脑袋上。
宋玉玲伸手要去揽李安民的肩膀,严怀德却把李安民拉远,避她像在避瘟疫,她也不在意,随意地甩了甩手,对李安民说:“认亲是很重要,那要看是认什么亲,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找叶兵的下落,知道你叶师傅是他儿子之后,失望……真是太失望了,如果只是找到一个儿孙满堂的糟老头那还有什么意义。”
叶卫军的眉头跳了一下,李安民注意到这个细节,就问宋玉玲:“你什么意思?”
“很简单。”宋玉玲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透出一股歇斯底里的疯狂,她狞笑着对李安民说:“我想弄清楚的是,这个叫叶卫军的男人究竟是你的哥哥,还是你的亲生父亲。”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休息T T
叶兵05
李安民还没来得及惊愕,叶卫军就先笑了出来,“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原来是这个,你的想象力真丰富。”
严怀德斜瞥了宋玉玲一眼,淡淡地说:“我说过,你的设想太荒诞,很难令人信服。”
宋玉玲撇嘴轻笑:“我也说过,这不是设想,没有怀疑的话,你会答应跟我合作?”
李安民看这两人一唱一搭,听他们对话有种在听天书的混乱感:“都在胡扯什么?你脑子没问题吧!”
严怀德对她说:“怀安去世后,我曾经去打听过叶兵的消息,你知道他从小岗山调走以后去干了什么吗?”
打战,对越自卫反击战,叶兵是早几批上前线的,随一个野战步兵团突入越南境内,部队班师回国时,他没跟着回来,死在了战场上,牺牲人员就安葬在边防墓地里。
严怀德在墓地找到了叶兵的墓碑,石碑上刻着所在师团和牺牲时间,也就是说,叶兵是在战死以后才到南顺找上李怀安,并且在短暂的相处之后又悄声无息地消失了。
“我了解过,并不是每座墓碑下都埋着尸体,有的士兵死在敌营,有的被就地掩埋在越南国土上,在那种无法回收尸体的情况下,也只能在石碑上留下一个名字以供家属追思。我曾认为叶兵实际上并没有死,或者说是……”严怀德停了会儿,嘴角轻扯,接着说:“或者说是做了逃兵,所以他来找怀安时才不敢公然露面。”
叶卫军冷冷地说:“放他妈的屁。”
严怀德也不恼,挑起一边眉毛对叶卫军说:“如果不是你出现在严家,这件事我也懒得追究了,叶兵凭空消失,我可以当他是害怕被人发现,抛弃以前的身份,改名换姓地过日子,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又凭空冒出个叶兵的儿子来,我不得不怀疑你接近安民的真实用心。”
叶卫军低着头不说话,李安民觉得严怀德的推断很合理,如果叶兵在战场上意外生还,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宋玉玲很肯定的说“绝不可能”,叶兵所在的班有九个人,只有副班长幸存下来,当时她父亲宋禅山就在那个团的后勤组,日常任务除了核发枪支弹药和修理枪械之外还有掩埋在战斗中牺牲的战友。
叶兵那个连队的尸体都是由宋禅山亲手埋在指挥所后的壕沟里,后来上面下达命令,要把全部尸体挖出来,拉回国内统一处理,那时候是雨季,尸体腐烂的很快,稍稍拉动,胳膊和腿就能被拉下来。
但是上面交待,一个部件也不能少,哪怕只剩肉泥,也要用脸盆给装回来,于是后勤组又回到战地,一个坑一个坑的挖人,挖到叶兵的坑时,里面除了泥土什么也没有,都说是给野狗刨出来拖走了,但是宋禅山却不那么认为,野狗会刨坟,但不会在刨过坟之后又把土填回去,坟坑周围没有拖动的痕迹。他怀疑是人做的,确实有些缺德的尸贩子会到战场上挖尸体,但为什么那么多坑不掘,非要掘叶兵的坑?那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尸体自己从坑里爬了出来。
连队有规定,每个参战人员必须留一封遗书或录音带放在个人提包内,一旦在战斗中牺牲,也给家属有个交代,叶兵的提包里只有一盒录音带,里面是空白的,认领这个提包的人是步兵团三连的连长,因为找不到叶兵的亲人。
宋禅山回国后,一直在暗中调查叶兵的事情,越查越蹊跷。据说叶兵最早是从九条山村出来的,那个地方被称作黑户岭,住在村里的全是没有户口的人。当地政府把那里划分为两个生产队,叶兵是黑户岭唯一仅有的“知识分子”,一开始,他轮换着在两个队里当会计,后来因为工作做得好,一路往上提拔,在大队某领导的帮助下办了户口。
而当年的九条山村,如今早已不存在了,村民被迁往各处,没有人能说出叶兵的来历,短短五年,他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没有留下任何生存过的证据。
“可以说,我父亲的后半生都耗费在追逐叶兵的影子上面,他相信叶兵还活着,不……”宋玉玲眯起双眼,吸着气嘶嘶地道:“他相信叶兵是个死而复活的奇人,直到临终前还惦记着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