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货的人毋庸置疑,肯定是宋玉玲,李安民不知道这女人又要耍什么花样,暂不去理会,提前请过年假,赶在春运高峰之前回了趟白伏镇。
中介店——关门
职工公寓——没人应门
炮筒和苗晴不知道去了哪儿,问隔壁卖杂货的大妈,说十一过后就没见店门开过,李安民就是在国庆节时离开镇上的,这点值得深思,也许这两人只是在做戏给她看。
李安民想到了一个关键人物黄半仙,叶卫军这帮子人有个共通点,他们都认识黄半仙,于是李安民去小常山找人,顺着进山的台阶往上爬,没找到黄半仙的别墅,台阶尽头是一座山神庙,庙祝老头信誓旦旦地说——这小常山里没有住家,还热心地带她去巡山,连根鸡毛也没捞到。
李安民颓丧地坐在庙门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庙祝老头好心劝她:“道家主张天道自然,凡事不可强求,找不到就算了。”
李安民又去普灵寺打听黄半仙的下落,黄半仙醉心易学之前曾在普灵寺出家当和尚,与寺里住持慧远禅师是师兄弟关系,慧远禅师倒是有黄半仙的手机号,拨通了,提示手机用户在服务区外。
李安民还想再多探问些关于黄半仙的事迹,慧远禅师的嘴巴比蚌壳还紧,只友情送她一段临别赠言:“空中见花,花为幻化,说生说灭,皆是颠倒,无非是缘生而起,缘尽而散,万象由心造,迷者为苦,觉者成佛。”
李安民不是佛教徒,也不想成佛,只知道路要靠自己走,缘分要靠自己挣,一个季度的沉淀之后,她终于克服内心的恐惧,想通了,不愿再逃避了,于是回到白伏镇,却连个鬼影子也没见到,还要两老头来劝她放手,这意思是缘尽了,大家该散就散,各自回家找各妈,从此天涯不见?
那群人明摆着在划清界限,擅自把她拉进来又擅自把她赶出去,李安民不甘心,她没联系高涵和赵小薇,就住在城隍庙对面的招待所里,考虑下一步该往哪里去。半夜子时,突然传来“啪啪啪”的声音,急促,剧烈,像用软物高频率地拍击木板。李安民被吵醒,发现拍打声是从背包里传出来的,她开台灯下床,拉开包拉链,就见插在隔层里的皮影盒正在不停地颤动,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猛烈地撞击盒盖。
李安民心里打鼓,把皮影盒拿出来放在床上,轻轻撕开封条,翻开木盖子,盒底铺了一块挺括透亮的白纱布,是皮影专用的鱼油布,布面上躺着个土红色的皮影小人,没有竹棍的操纵,它竟然自己在动,蜷曲双腿双手,做出抱头的动作,在纱布上翻腾扭动。
这个皮影人虽然没有上彩漆,组成部分却比常规的十一部要多,关节灵活,能够模拟出非常逼真的姿态,只见它四肢抽动,头部左摇右晃,看起来似乎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皮影人的诡异动作一直持续到凌晨三点多才停下来,而且不是说停就停,还有个由重至轻的缓息过程。
李安民整夜没睡,第二天退了房,果断上网联系鲈鱼掌柜,问清他家实体店的交通路线,店开在潮州,远程旅行!为了省时间,李安民咬牙定机票,这是她有生以来头一回坐飞机独自旅游,在汕头中转,乘坐长途车,一波三折,终于抵达这座慕名已久的历史文化名城。
潮汕地区气候温暖,李安民脱下冬装塞进旅行包里,一身轻便自在,她随车来到户西府店所在的老城区,下车后,在城墙前站了许久,墙面泛着新建材特有的现代感,却仍然能感受到厚重的历史气息。进下水门,站在街口朝里看,高耸的牌坊组成奇妙的透视。李安民没走多久就迷路了,这里错综复杂,在她一外地人眼里看来,每条街道都差不多。
李安民穿街走巷,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还开门的小吃店,买了袋潮州春饼,顺便向店老板问路,老奶奶倒是很热情,就是潮汕话太难琢磨,绕了半天才勉强听出个大概意思,李安民兜了一大圈又回到牌坊街附近,最后终于发现了夹在一堆小吃店中的工艺品专卖店,门面比叶卫军那家店还小,而且店名根本就不是“户西府”,而叫“卢虹百戏”,金字标牌竖着挂在门边,木板上刻有咒文装饰。
走进去看,狭长的空间仅容双人并行,很窄,但是深长,像个小胡同,柜台就横在胡同的尽头,内墙上还有一扇门,跟福百顺中介店的格局相似,两面墙壁上除了皮影还挂了些其他纪念品。
店老板是个二十出头的小青年,穿着白衬衫,眉清目秀,长得很像某林姓偶像歌手,李安民进门时,他正靠在椅背上玩笔记本电脑,见人来,当即丢鼠标起身,搓着手,满脸堆笑地招呼道:“欢迎光临,请问亲有什么需要?”
“你就是鲈鱼掌柜?”李安民问。
鲈鱼愣了下,歪过头:“亲是?”
李安民浑身抖了抖,回说:“我是'保家安民',Q上才聊过。”保家安民是李安民在网上通用的ID。
傀儡百戏02
“噢噢……原来是你啊,亲,来,坐坐坐。”鲈鱼从柜台后搬张凳子出来,又热心地问:“要喝茶还是喝水?”
李安民都不要,连背包也没卸,直接问他:“在Q上你不肯说,现在我人来了,我问你,你家的皮影人是怎么回事,半夜起来跳舞,吓死我了。”
鲈鱼面带微笑,虚着眼睛上下打量她,像在评估猪肉质量,看了会儿,托起下巴说:“这是客户要求,我也不想吓你,亲,你是为了退货才特意找上门来的吗?”
李安民摇头说:“不退,但你得告诉我皮影会动的原因,还有,我要那个客户的联系方式。”
鲈鱼问了她一个不相关的问题:“亲,你相信这世上有成仙之术吗?”
李安民本着良心回答:“信,我什么都信,这世上发生什么都有可能,最不可信的只有人心。”她想了想,又加了句:“还有牛鬼蛇神的心。”
鲈鱼点点头,问:“亲叫什么名字?写身份证上的,全名。”
李安民也不拿乔,直说:“李安民。”
鲈鱼也笑嘻嘻地自我介绍:“我是卢虹,你要乐意,喊我鲈鱼也成。”他拉下铁皮门,打开内墙上的那扇木门,站在旁边,手朝里一摆,做个有请的动作:“走,咱们到下面谈。”
木门后是一条向下延伸的楼道,李安民跟在鲈鱼身后走下阶梯,地下室的空间很宽敞,像是一个皮影作坊,道具成堆,墙上挂满了皮影人和头谱,生旦净丑,各色各样,有的皮影上过漆,有的还摊在雕刻板上,房间内侧布置了白纱挂幕和演出台,演出台两侧支着黑色大篷。
据鲈鱼讲,店里客源除了收藏家和散客,还有民间艺术团,所有的皮影都必须经过演出测试才能出售,品质有保障。
“原本还有个老手艺的影刻师傅在这店里接活,前不久去世了,只剩下我光棍一条,还不晓得能不能招上人,这皮影艺术是越来越没落了。”鲈鱼叹着气,眼神黯淡。
李安民能理解他的忧郁,这时代的娱乐活动太多,几乎没人看皮影戏,制作和演出的艺人大多年过半百,有的早已辞世,老手艺得不到传承,只靠着一些传统爱好者和少量戏班来支撑,这门精湛的技艺眼看着就要失传,就需要靠像鲈鱼掌柜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