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到现在才回家?”二哥追问。“是不是又留在学校练跑?可茵,我们已经说过了,冬天不要这样,跑的一身汗又吹冷风,一不小心就感冒了,你感冒又很麻烦……”
“先别讲这些了,来,我们赶快进去。妈妈煮红糖姜汤给你喝。”
妈妈拉着她走。温暖厚实的手并不细致柔软,却充满母爱的力量。
跟早些牵着她在街头乱逛的另一双手,是如此不同。
一个晚上像是作了一场超长超长的梦,梦醒之后,她突然老了好几岁。
那晚之后,她果然又染上微恙,真的是很轻微的症状,却在家人坚持下,又请了好几天病假在家休息。
隔几日回学校上课,她的脸色还是不大好,同学们私下都在传说,罗可茵跟学长深夜在外逗留,准备上旅馆时被抓到。学校知道了,事情闹的很大,她回家还被父母打,才会这么憔悴。
绘声绘影,全都是加油添醋的结果。才十六岁的她,居然已经尝到成为公众人物的苦头。
后来校方的处分出来了。众人哗然。一人只被记了一支小过。
这绝对是宽容处分,要不然,像情节这么重大的事件,不但大过跑不掉,说不定还会被迫转学。
从好友赵湘柔那儿得知,席承岳家里确实曾对校方施压,希望害儿子分心的罪魁祸首——也就是罗可茵——可以立刻转学,别再留在学校危害席承岳了。
但,遭到席承岳激烈的反抗,不惜以放弃参加联考当威胁。闹到最后,才被记一小过。
听完之后,罗可茵好惊异。学长那么温文优雅的人,会跟人大吵?不过这也不算太难想象,毕竟学长之前就曾为了她跟人打过架。
漫长的冬天一日日流逝。因为被严格监控的关系,他们根本 无法再见面。表面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她心里其实非常非常自责。
一切的混乱都因她而起,就像从小到大,她的身体就是全家人担忧的重点一样。这种感觉真糟。
因为父母执意要一个女儿,所以她是在众人殷切盼望之下出生的。母亲生她时已经四十高龄,颇吃了一点苦头才生下她。早产不说,一出生就有BPD——新生儿器官肺部病变,直到六个月大才脱离呼吸器的辅助。
时至今日,她的肺部依然有轻微伤痕,天气一变化就容易染上风寒,一咳嗽就很难痊愈。之所以会开始练跑,也是在医生的建议下,为了锻炼心肺功能才跑的。没想到真有天分,一跑就比人快;加上多年锻炼的耐力,居然成了长跑好手。
罗可茵还记得,小时候,父母常在深夜里偷偷到 她房间,以手探她的鼻息,只为了确认她还在正常呼吸。大规模的食补药补更是统统都来,以把女儿养壮为最高目标。
她真的、真的极不愿看见家人深深担忧的神色,因此努力活得健康开朗,让年纪不小的爸爸妈妈,三个哥哥都能放心。
所以她乖了,安安静静的低头过日子,不敢再给任何人添麻烦。不想再看到学长那么漂亮的人被拘在训导处训话,不愿再看到母亲向谁致歉。
战战兢兢,只求能平平安安过每一天,直到毕业。
春天来的时候,她的禁令终于暂时解除,可以重新回到校队练跑了。
在操场上一圈圈跑着的时候,罗可茵总幻想,在学校的的某个角落,也许是楼顶,也许是走廊,也许是教室窗户旁边,有一双温柔带笑的桃花眼正默默看着她;就算只是瞥过一眼,能让他知道自己很好,这样就够了。
她其实也好想看他一眼。每个穿着制服的高挑背影都让她心跳不已,视线忍不住粘了过去。不过,总是失望的时候居多。
她竟是没有机会再和他说上一句话。席承岳像是平空消失了似的,除非各项考试颁奖时,才会听到他的名字。
罗可茵还在经过教务处外的走廊时,看着贴出来的模拟考金榜,仔细找着席承岳的名字。看到他依然稳居第一,就偷偷地开心。
然后是火辣辣了的夏天,联考的季节,席承岳顺利考上第一志愿某大法律系。耀眼的红榜贴在学校穿堂最显眼的地方,迎风翻飞。
直到秋季新学期开始了好久以后,红榜都没有撕下来。罗可茵常常会在经过时,仰头望着那遥不可及的名字,发呆。
“啊,就是这个学姐喔”
身旁,刚进来的小高一偶尔会窃窃私语,讨论着一代传一代的八卦秘辛。
“长的又不漂亮。” 小学妹不解地细声说:“一定是倒追吧!因为听说席学长超帅的。”
她微微一笑,低头走了。
学生皮鞋的鞋跟在发亮的大理石地砖上敲出清脆的声音,长廊上隐约有回音,阒静中单调的声响,更显寂寥。
再次见到席承岳,是两年多以后的事了。
那时,罗可茵已经是应届毕业生。私立学校管得严格,他们参加过毕业典礼之后还是要留下来自习,做最后冲刺,以迎接即将到来的联考。
好友赵湘柔已确定夏天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