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日影觉得自己可能还没清醒,要不然为什么他会看到这样奇妙的一幕。
目前还是纯白色头发的,比正常太刀要矮那么一截的刀剑,默默地、安静地后退了一步。
然后想起什么,又僵着一张脸,把卡在鹤丸国永脸旁边的太刀从木质的地板上拔出来。像是藏赃物一样,把刀剑塞回刀鞘里面,放在身后看不见的位置,就当做不存在了。
看着同样沉默坐起来理了理衣服和发型的鹤丸国永,千秋日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中也男神被自己炸的房子和车子。
心中哽咽了一声,千秋日影相当诚恳地睁大了眼睛,卖萌般得瞪得圆圆的,心虚至极地开口:“那个……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哈哈,发生了什么呢。”鹤丸国永的声音有点哑,他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千秋日影有些庆幸对方脖子上没有因为他的关系多出什么掐痕,只是稍微有些泛红——大概是他刚掐上去就被喊醒了。
……不对他为什么要庆幸这一点!不管有没有掐痕,只要伤害到男神就是个错误啊呜呜呜!
千秋日影低着头,看起来更加心虚了。
鹤丸国永看着眼前面露歉疚的另一个自己,倒也没有多怪罪对方的想法,甚至有些松了口气。幸好来的是他,而不是其他人——产生了类似于这种的想法。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
无非就是一整天没有见到人了,加之上午打粉棒的事情有点在意,就过来了。
结果无论他怎么喊,也没有人开门。
本丸的房屋都是普通的拉门,根本没有什么锁,因此鹤丸国永道了一句失礼,就直接把门拉开了。
出乎意料的,人一直在房间里,只是睡着了,才一点反应都没有。
鹤丸国永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睡姿有那么糟糕。连带着铺在榻榻米上面的那层床垫,都被堆挤起来乱七八糟的。白发少年——因为身高的问题,看起来连带着年龄都要年轻不少,大致是可以用少年来称呼的——缠着绷带的双腿落在被子外边,双手抱着被子,但是脑袋却又被埋着。
只能说幸亏刀剑男士非人,并不需要人类的呼吸,要不然这种睡姿,绝对能把人憋死。
鹤丸国永放轻了脚步免得把人惊醒,走过去蹲在那边,试着扯了扯被子。
这样轻柔的动作当然不可能把被子拉出来,于是稍微用了些力道,结果躺在其中的少年就这么顺着翻了个身,完全从被子中滚了出来。口中嘟囔了些什么,因为口齿不清的关系,就连鹤丸国永都没听懂。
但是按照语气,无非是“让我再睡会儿啦”的撒娇的话语。
会在半梦半醒之间说出这样的话语,显然再一次证明了之前于那次初见的夜晚当中,所说的那些关于审神者的话语并不是虚言。正是因为有信任的存在,所以才能那么自然地放松警惕,说出柔软到只有面对能在睡梦中靠近自己的亲友话语。
身上的绷带也散落了不少,露出的是一直被绷带缠绕着的完好的皮肤——但是很显然,在今早之前,对方身上的伤势都是没有愈合的。
鹤丸国永还想帮着盖被子,却没想到会看到原本面露轻松的少年,眉头皱起,双眼紧闭,连带着呼吸似乎都变得急促起来。
做了噩梦吗?鹤丸国永这么想着,试着想要将人喊醒,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动作,就被对方的反应吓到了。
鹤丸国永从未想过能在“自己”的脸上见到那般痛苦的表情。
作为平安京就存在的刀剑,哪怕鹤丸国永经常又闹又笑,会时不时吓人一跳,但是无法否认,他依旧是本丸中年龄最大的那几把刀剑之一。
在千年之间,鹤丸国永所经历的事情,不能用一句话来概括,流离失所不说,经历过无数主人,甚至作为陪葬物还被人从棺材里面挖出来。
因为经历的事物太多了,所以鹤丸国永才会变得像是如今这样,喜欢惊吓——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如果什么都预料的到,心也会先死去。
这句话可不就是对于生活和人性太过了解吗?人越缺少什么,就会越想到得到什么,越将这些挂在口中。真正拥有的,反而不会刻意去说。
出现在鹤丸国永眼中,超乎预料的事情,反而变得珍贵起来。
生活中小小的惊喜都可以让这位付丧神面露笑容,但是一旦遇到了什么大事,最先沉稳的那个人,最照顾大家情绪的那个人,也绝对是他。
因此,对于这样的鹤丸国永来说,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在“自己”的脸上见到这样……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事物一样,甚至不止如此。
痛苦,内疚,自责,害怕,恐惧。所有的负面情绪似乎因为距离的关系,也感染到了鹤丸国永。
所有的情绪混乱地融合在了一起,转化为最强烈而可怖的——
杀气!
原本丢在一边的刀剑其实一直都在伸手就能摸到的位置,银白的刀刃出鞘——因为在本丸的关系,才内番结束的鹤丸国永更不可能随身携带本体刀。
暂且连防守都做不到、只能躲避的鹤丸国永,原本以为刀刃会落在他的身上,却没想到那把看起来纤长尖细的刀刃,落点却在握刀者本人!
鹤丸国永双眼睁大,下意识伸手想要夺走那把太刀,而这时,他才注意到,原本还在睡眠中的少年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