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到了,我付了车钱。我们从车上下来,金丝雀码头很繁华,四周都是钢筋水泥和玻璃幕墙构成的高楼大厦。我陪着妈妈穿过摆满鲜花的迎宾通道,来到前台。酒店的工作人员都穿着笔挺的白衬衫。我开始填写登记信息,妈妈站在我的旁边。她靠在前台上,眼睛盯着大门的方向,仿佛在期待着那些阴谋家跟上来。突然,她旁若无人地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紧张地问道:
“如果他打电话询问出租车公司的话,那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我们找的是哪家出租车公司,即使他知道,或者是碰巧猜到了,他们也不会把信息告诉他的。”
妈妈摇了摇头,仿佛在感叹我的天真:
“他们可以用钱去买。”
“就算他找到这儿来,也一样找不到我们的房间,酒店的人不会告诉他的。”
“我们应该再找一家出租车公司,用假名字另外租一辆车,让他们载我们到其他酒店去,不要停在酒店门口,停在附近就好,然后我们再步行走完剩下的路程,这样就没有人能找到我们了。”
“可是这家酒店已经付完钱了。”
提到钱似乎起了一点效果。我补充说:
“爸爸找不到我们会着急的,我们不能这样做。”
妈妈考虑了一下,然后勉强点了点头。工作人员一直在旁边假装什么也没听到,我婉拒了他们送我们到房间的建议,说我们没带行李,只要给我房卡就行。
我知道,只有在锁上房门之后,我们的谈话才会继续。妈妈需要确认新的空间是安全的。我们的房间在六层。屋子里布置得现代而舒适,一进门,妈妈的注意力就被奢华的装修短暂地分散了。她走到飘窗旁的沙发边上,那上面放着柔软的垫子。这里的视野非常好,市中心的景色可以一览无余。但这种放松只是暂时的,她马上开始给房间做一次大检查,拿起电话听筒,又打开抽屉和柜子。我坐在沙发上,打电话给马克,他已经在大厅里了。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我说:
“我会把钱还你的。”
他没有回答。事实上,我根本不知道花了多少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还得起。这时,妈妈已经从卧室检查到了浴室,最后又查看了走廊、墙上其他房间的分布图,以及逃生通道的出口。一切结束后,她把装证据的挎包放在咖啡桌上,跟水果篮和昂贵的矿泉水摆在一起。
打完电话,我感到筋疲力尽。我走到吧台,拿了一瓶含糖和咖啡因的能量饮料,在里面加了冰块,小口地喝了起来。
“妈妈,你想喝点什么吗?”
她摇了摇头。
“吃点水果呢?”
她仔细地检查了一番,然后挑了一根香蕉。我们并排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扒掉香蕉皮,切成一片片的,一起吃了起来。
“妈妈,那个人到底是谁?”
妈妈打开她的挎包,取出记事本,从里面拿出一张手写的名单。我瞥了一眼,那上面一共有六个名字。
“就是他,和你父亲一起从瑞典追到这里的人,方才你在公寓外面也看到了,他就在这张嫌疑犯的名单上。我早就应该把它给你了,但我怕你会不以为意。不过,现在你不信也不行了,这里面的一个人尾随我来到这里,他长途跋涉,只为了抓我回去。”
“在名单的最上面,是哈坎和克里斯。你爸爸也算一个,我很抱歉,但事实就是这样。还有乌尔夫·伦德,那个住在荒野里的隐居者。两面派的镇长,克里斯托弗·达尔加德,我跟你提到过他——那个在麋鹿的事件里背叛了我的人。顺便说一下,这个清单上的每一个人都出现在仲夏节的庆典上,还记得吧,当时米娅喝醉了,那也是我最后看见她的地方。这六个男人就站在人群中,看着她把花撒向天空。我一直在尝试回忆,假如那个花冠没有散开的话,它最终会落在哪里呢,谁才是她的目标呢?虽然我不太确定,但我相信米娅瞄准的应该是下面这两个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