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需要,不是不想。晨歌也是个别扭的孩子,从来没有过,所以逼自己不去想。别扭孩子的骨气,得不到,于是不屑。
暮歌坐起身来。
“那,如果我知道爸爸在哪里,你会想见他吗?”
晨歌也跟着缓缓坐起,他凝视着暮歌,轻轻摇了摇头。
“为什么?”
“我能一辈子跟着姐姐就够了。”
大昭寺前,暮歌长久地匍匐朝拜。
晨歌一直记得他躺在病床上时暮歌念的那首诗。于是他肚子一人走到寺庙里面,他去转经筒,想象经年前暮歌也是这样走过回廊,似乎还能触摸到她的指尖。他一个人在寺庙里闲逛,看着僧侣和平民虔诚的平静。
回来时暮歌还没起来,晨歌静静地看着,也缓缓跪了下来,学着她的样子。耳畔传来声声梵唱和她颂经中的真言,空气中弥漫着檀香,似乎晨歌的心境突然就豁然开朗了起来。有些窃喜,可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只觉得,心里某些一直积压着的情绪,在这样神性的地方,轻轻落地了。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啊,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这样的情感,晨歌似乎稍稍理解了些。
不修来生,今生与暮歌从胚胎起就开始牵手相伴,暂别,途中又重聚,然后相守百年。似乎,已经要感恩了。有一种爱超越灵肉,不靠性*器运动来表达,也能一生一世。
凌暮歌离开了佛祖,因着情*爱,今生与佛法断绝了缘分,而凌晨歌的心却在这一天真正皈依了。
所爱的人能成为厮守终生的伴侣,就犹如在海中寻到了一件宝物。晨歌没有暮歌死不回头的执拗,他比暮歌豁达,比她有佛性。他伸手去捞宝物,茫茫大海,寻求不得;可他松开拳头,展开双臂,海洋都在他的臂弯里。从今以后,他只需知道宝物始终在大海里便已足够……
他伸手去摸暮歌的长发,暮歌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他却轻轻笑了。“凌暮歌,如果你想要的幸福不是我能给的,那我一定要让你得到你想要的幸福。将来,你要随时让我知道,你很幸福。”
暮歌笑了,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我,永远会是你最珍爱的家人,永远都是和你最亲密的弟弟,对吗?”晨歌紧盯着她的双眼,问这句话时,不知何处升起的感动,竟让泪雾迷茫了双眼。
“若非死别,决不生离。我永远都不会离开晨歌。”
“好。若非死别,决不生离。”在凌暮歌心里,凌晨歌是这个世上最重要最独特最亲密的存在。他们从在妈妈的子宫开始就相依为命,今后的几十年里,也将如此。在极短的今生中,邀得了如此宠幸,他发觉,不枉此生了。
凌家的另一只孽障,至此,横空出世。
姐弟俩在西藏呆了十来天,白天就在老城区的巷弄里钻来穿去,或是去大昭寺。夜晚,天气好的时候就去看星星,天气恶劣时就躲在家里,可以什么都不干,就两人靠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呆在一起就能感到幸福。
晨歌的坚持,他在暮歌的陪伴下受了戒,用戒香在手腕上炙烧了九个戒疤。
几天后的清晨,暮歌接了个电话,然后对晨歌说,我们回去吧。
这回她没有归心似箭。整理好了西藏的一切,像是在告别做切结。然后慢悠悠地踏上归途。回去的飞机上,她一直靠在晨歌的肩上,恍恍惚惚地在想些什么。好几次晨歌想开口问她,可看她这样的表情,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回到家,暮歌先回了自己的房间,一番梳洗,把自己打理妥当了,让晨歌开车送她去了医院。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晨歌牵着她的手出来的,很难形容的心情,五味杂陈,却也高兴。然后开车载她去了军区。
这会儿,梁秘书期待的凌家三口妖孽齐聚一堂的画面,终于出现了。
何其养眼,何其香艳,何其艳羡。
凌远航看到姐弟俩一起来,倒是愣了一愣。晨歌自在地找书看,不发一语地坐在一边。暮歌盯着凌远航看,许久才向他走去,绕到椅子背后,从背后抱住他的脖子,缓缓笑了开来。
凌远航握着她的手,无声地叹了口气。
“不怕,咱一点都不怕。生病了咱们就去医,医不好至多就是早死几年。不怕,咱不怕……”
像是在安慰凌远航,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凌远航看看晨歌,晨歌也抬头看了他一下,笑得很淡。凌远航挑了挑眉,直觉地,这孩子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我不怕。”凌远航拉过暮歌,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暮歌,我不怕死,我只是怕把你一个人丢下。”
她摇摇头。“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