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得很快,大概是因为快要下雨的缘故,空气也显得格外沉闷。
黎纵和余霆走出何家时已经将近七点,大普拉多车门大大敞开,车厢内空无一人。
黎纵快速检查一遍车上东西,朝四周环望了一圈,火气快憋不住了:“人呢?”
余霆皱着眉头,努力从周围过往的人流中找人,回头就听到黎纵啐道:“这兔崽子搞什么鬼!”
车门不锁就跑了,黎纵的后备箱放着很多重要的资料和贵重物品,要是被人顺走一两件,得叫他赔得娘也要卖掉。
黎纵拨通小蔡的电话,响铃从车后座传来。
余霆觉得不对劲:“小蔡不是这么马虎的人,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小蔡这个人做事谨慎,效率也高,如果不是发生特别紧急的状况,他不可能离开车子,还忘记关车门。
黎纵甩上车门:“他人生地不熟走不远,我们在附近找找。”
于是黎纵和余霆以鹭岛墅园为圆心,在附近的街区沿路打探。
由于黎纵坚持不愿跟余霆分头找,所以效率并不高,转了一个多小时也没见着人影。
天色也暗了,路边成排的路灯亮了起来,街道上散步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余霆的身体还在恢复期,转了半天有些胸闷,被黎纵强迫坐在公园前的铁椅上,黎纵则在周围向过往的路人打听,一直都没有离开余霆的视线。
从草坪灯也亮了起来,城市的夜往往比白日里更热闹,公园前的人群开始聚集,跳广场舞的老年团,玩滑板的年前人,遛狗的情侣,带小孩的夫妻……
黎纵在一个推着推车的老人那里买了瓶水,阔步穿过人群:“有没有好点?喝口水。”
余霆赶说完谢谢想去接那瓶水,水瓶咚声掉到了地上,溅起的水渍打湿了两个人的裤脚。
“对不起。”余霆的第一反应就是道歉,弯腰就要去捡。
“没事的。”黎纵一把抓住他的手,“脏了。我再去买一瓶给你。”
黎纵说着就要走,余霆拉住他:“算了,我也不是很渴,你休息一会吧,开了一天车又忙到现在,你应该比我累吧。”
树顶上的光投到余霆脸上,让他憔悴的脸更显病态。黎纵坐到他身边:“胡老说得对,你该留在山里静养,折腾了一天你也没合眼,要不明天你就在家休息?返岗的事过阵子再说?”
他说着习惯性地就要去摸口袋里的烟,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余霆注意到他的动作,道:“没事儿你抽吧。”
余霆自己也会抽烟,虽然已经戒掉很久了,但对烟味并不厌恶,黎纵的烟瘾也不大,大多只是在疲倦或者心烦意乱的时候抽得比较多。
“算了,吸二手烟不利于你康复。”黎纵有些心不在焉,目光锁定着远处天桥口晃过的每一个人头,“搬过来跟我住吧,我给你找个家庭医生?”
余霆看着他,一向清柔的嗓音愈发绵软:“假如我在家里静养,你在市局日夜加班,那我住哪里又有什么区别?”
最近綝州正是多事之秋,何家的命案不过是露出水面的冰山一角,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黎纵会非常忙碌,估计连睡觉都是争分夺秒的竞赛,如果余霆不在市局,那他们见面的机会将会少得可怜。
黎纵也想过这个问题,可他也不能让余霆拖着病恹恹的身子跟着他没日没夜地干吧?
“余霆啊。”黎纵握着他的手,“经络手术和浑身大换血都不是闹着玩的,你现在身体各项指标需要长时间观测修复,我怕让你跟着我太辛苦,你要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就算是在勤务组压力也不小。”
余霆明白,他现在看着好像是个健全的人,但实际上身体素质已经跌到谷底,才奔波一天就已经疲惫不已,估计连返岗体检都过不了:“我明白了,静养就静养吧,现在我的手连笔都拿不稳,回去也什么都干不好。”
余霆垂下眼去,望着手心发呆,他忽然想起了躺在手术台上时的那个梦,程瑞东的音容笑貌犹在脑海,或许是上天注定,又或许是程瑞东在天有灵,要用这种方式迫使他放下过去的仇恨。
黎纵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余霆垂着睫毛别提有多失落,嘴上答应了黎纵回家静养,可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抒发自责,好像怕极了给黎纵添麻烦。
黎纵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沉声安慰:“没事儿的,胡老不是说了吗,你的右手在恢复期使不上劲也正常,只要每天坚持做复健操,慢慢会好的。”
慢慢……慢慢是有多慢?
十天半个月?
三五个月?
还是更久?
“…………”余霆缓慢地抬起视线,看向黎纵,灯火在他瞳孔深处收缩成颤动的光影,把黎纵的心都快催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