綝州市公安局——
时间:6月7日AM9:22′
地点:刑侦支队第三审讯室
简衡悠哉地翘着二郎腿,随手将嫌疑人档案扔在亚克力桌板上,嘴角仍带着微妙的弧度:“沈栋,沈大律师,说说吧,6月5号早上9点,去何家干什么了?”
坐在对面的男人靠在椅子里,两手交握,一下一下转动着食指上的钢戒,听见警察的问话在顶灯的阴影下下抬起头:“我是倒桑树胡同8号楼的居民聘用的律师,9月5号我到达鹭岛墅园时间是晨间9:13′45”64,目的是代表我的当事人,找何老板要回居民楼的拆迁同意书,这是我的代理协议书,委托书,以及一系列相关个人执业证件。”
简衡看着推到面前的一沓红红绿绿的本子,笑意不减:“沈律师,我问一个题外话您不会介意吧?”
沈栋做了个“请讲”的手势。
“这签订好的协议书也可以要回来吗?我最近刚好也有这方面的困扰。”
沈栋看着他,目不斜视:“双方私下签订的协议在没经过公证的情况下,如果双方达成和解,任何协议都可以按双方当事人的意愿随时作废。”
简衡一脸原来如此:“拆迁得赔房赔款啊,现在京西善建快垮了,施工也批不下来,安置房和赔偿款也拿不出了,这份协议应该等同于无效了,还用得着请律师吗?”
“您也说了,是快垮了,”沈栋微微摊手,“以警方目前掌握的证据,最多勉强给何氏夫妇定罪,京西善建有二十几个股东,还有30%的几率可以盘活这家企业,不是吗?”
简衡挑了挑眉,笑道:“沈律师果然有大将之风,行吧,那那个什么协议书要到了吗?”
“当然。”沈栋官方一笑,指了指简衡面前的一堆资料,“协议书一式三份,都在您手边上数第二个绿色文件夹里,何老板亲手交给我的。”
“不不不,”简衡两根竖起食指摇了摇,“到底是他交给你的,还是你杀了他偷来的,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
简衡的话锋转换太快,沈栋的笑容僵硬了几秒,随即符合:“也是,我现在可是重点嫌疑人,虽然我的证词没什么用,但我还是想为自己澄清一点,我接这个案子单纯是为了做公益,并没有从中获利,我怎么也犯不着为了一件毫无利益的事情去杀人,对吧警官?”
双向镜后的观审室里,李剑坐在电脑前,以飞快地手速敲击着键盘,屏幕上闪过的字眼和审讯的内容一字不差。
黎纵移开半边耳麦,接过从旁递来的水杯却没喝。
他在刑场上混迹多年,见过的罪犯是的款式拎出来都能写一部百科全书,而其中最难对付,最难啃的硬骨头莫过于沈栋这种人。
律师是维护公义的使者,他们悉知法律的所有锋口和死角,这类人不是为民请命,就是为虎作伥。
一旁的余霆静坐着,视线穿透镜墙定定地落在沈栋的脸上,专注地想从那张冷静沉着的脸上找出破绽。
“这个沈栋懂法知法,法律在他的手里就是一把双刃剑,这种人最难搞,问不说什么的。”黎纵的声音在落针可闻的观审室内突兀地响起。
余霆转头看过来,只见看到黎纵按着耳麦:“你先出来,换我会会他。”
简衡转笔的动作停顿了几秒,然后按灭了面前的台灯,起身走了出去。
沈栋非但对警察无故离场丝毫不意外,反倒像是洞悉了什么,转头看着倒映着自己的偌大玻璃墙,一笑颔首。
这是个极具挑衅的动作,那种无形中释放出的傲慢和胸有成竹无疑是在胜利者的姿态,炫耀似的朝坐在墙后面的人宣战。
黎纵起身拍了拍余霆的肩,转身刚进门的简衡擦肩而过。
高级警督量身定做的白衬衣不是白瞎的,把黎纵上身的肌肉线条凸显得淋漓尽致。他一手插兜,一手拉开椅子,以一个极其放松的姿势靠在椅背里,伸长了手拿过相片簿翻了几页,头也不抬:“监控里跟你一起进小区的那个男的是谁?”
“老楼的居民代表,温遥。”
“他是业主?”
“租户。”
黎纵将一沓照片丢到他面前:“租户也能当居民代表?”
“是老楼的业主们一致推举他做代表的。”
“原因?”
沈栋说:“他是死者卢孝慧资助的大学生,现在是綝州音乐学院的钢琴研究生,居民们觉得他和何家人之间关系较熟,或多或少能博取些情面,这里边有什么问题吗?”
黎纵没回答他:“老楼的具体地址在哪儿?”
“倒桑树胡同198号附2—1,整条街最破的那栋危房。”
黎纵的手搭在两侧扶手上,淡淡道:“当日小区监控拍到你们两个一起进的小区,为什么离开的时候分开走?”
沈栋一顿。
“一号门的监控拍到温遥10:46从小区离开,你说你是10:20从三号门离开,那天上午三号门的监控正好在维修,谁能给你做这个时间证人?”
审讯室里突然安静下来,沈栋想了片刻,摇头道:“或许只有温遥能证明我的话,但从法律上来讲一切跟嫌疑人具有牵连的人的证词都不予采纳,我无话可说,但我相信警方一定不会冤枉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