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衷情
“启禀皇上;李嬷嬷求见。”文竹清脆的声音突然自殿门外响起,文景年正挑着红绳的手随即顿了住,表情一滞;她几乎都忘了今晚过来真正的目的了。
殿门被宫人俯首推开;李嬷嬷带了一群宫女;端着红漆金盘鱼贯而入;给皇帝和皇后请了安后,尚仪女官上前请皇后沐浴更衣;文景年低着头不动也能感觉到唐韵曦望过来的目光,心里顿时升起一股窘迫的情绪;想解释可这时实在不是个好时机;只双手握了唐韵曦的手,温声道:“韵曦,你且随她们去吧。”
唐韵曦看着她温和干净的眸子,慢眨一下眼睛,没有多问什么,微弯起唇角点了头,便由女侍引着往内院而去。直到唐韵曦的身影自宫栏处消失,文景年才收回视线。李嬷嬷年事已高,文景年特赐了御座,顺便向她问了些太后的起居。闲谈了一阵,又静静喝了会儿茶,她便有些坐不住了,不时抬头朝内院那边看一眼。李嬷嬷坐在旁边都看在眼里,心里跟明镜似的,只笑不语。
“启禀皇上,今日的奏折到了。” ;就在文景年忍不住想唐韵曦的时候,门外进来了一个太监,将一叠黄底的奏折奉到了她面前。奏折是文景年特意吩咐太监去取来的,打算今晚看个通宵,本想让他移到桌上去,却望见放在最上端的折子印着周伯韬的名字。文景年眉头略蹙,接过奏折展开来看,面色慢慢变得严肃起来,冥神沉思了会儿,令太监呈了笔墨来,执起御笔直接在上面做批注。
小德子气喘吁吁地躬身从殿外进来,望见皇帝正端坐着批改奏折,面色一如往常,这才大大松了口气,忙近前几步,小心地跪道:“皇上——”
文景年正批注完,抬眸瞥了小德子一眼,慢慢将折子合上道:“你来得正好,替朕把这份折子连夜送出去,还有,”文景年略沉吟了下,低声道:“明早不用喊朕了。”
小德子还以为皇帝会问自己事情办地怎么样了,没想到只字不提,又派了份新差事,小德子不敢马虎,忙双手接了奏折叩首:“奴才遵旨。”不过心里又忍不住纳闷,难道皇上明日不准备早朝了?眼珠子往四周一转,看到几个司设的侍女正端着金盘等物来回穿梭,矮着身子在殿内安放袅袅的熏香,再看太后身边的李嬷嬷在凳子上坐得稳稳的,这个时辰……
小德子脑中灵光一现,犹如醍醐灌顶,顿时明白过来,“皇上放心,奴才一定把事情办好,皇上今夜只管‘好好歇息’……”
文景年瞧见小德子突然一脸谄笑的摸样,知道这个‘马屁精’肯定是想到了哪里去,略不自在地拧过脸,顺势站起身望了望外头的夜色,肩背挺直,拂了下袖道:“知道了还不快出去,误了事儿等着挨板子吗?”
“哎哟,皇上息怒,奴才这就,这就出去——”小德子吓得忙不迭地从地上站起来,暗道真是圣心难测,哪还敢再多说半句,领着几个太监一溜烟地就往外跑。
文景年好笑地看着小德子落荒而逃的背影,轻哂一声,就听到背后李嬷嬷的声音响起:“皇上,娘娘已沐浴好了,正在帐内等候。”
由李嬷嬷引着穿过穿堂,走进内室,眼见着越来越接近那层层的帐帘,两侧的宫女全部低头静立,这样的气氛令文景年的耳根有些发热,她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局促感,还夹着一丝隐隐的期盼。李嬷嬷在帐帘口恭敬地停了下来,然后领着其他宫女低声告退。 ;文景年待她们退下后,深吸了口气,捏着自己的手心,轻轻地迈步走了进去,心里想着该怎么开口跟唐韵曦解释。
帐帘内的灯光透着暖意,令文景年略带忐忑的心一下子安宁下来,往前缓行了几步,便觉鼻间馨香阵阵,沁入心扉,她抬起头来,看见唐韵曦背向着自己,正捧着一卷书册在阅看。如瀑的乌发几许自耳后滑过,偎在轻薄贴身的宫装上,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轮廓,盈盈一握的腰间束着蝶形的结带,随着裙摆的卷边簌簌而落。灯光摇曳下,她微侧着脸似在低声吟读,沐浴后的肌肤透着晶莹粉润,长长的睫毛开合间,说不出的婉然动人……脚步不知何时戛然而止,文景年听见自己的心口似擂鼓般震颤,每一下都像要从胸口跳出,突然间,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幽幽抽去。
文竹捧了托盘本要从里间出去,在帘口处看到长身玉立的皇帝怔怔地站在自家小姐身后,她想下跪又唯恐打扰了,只好巴巴地在旁边等,可眼看着都站了近半盏茶的功夫了,皇帝依旧像被钉住了般一动不动,文竹只好抖着胆儿出声提醒,“奴婢叩见皇上,皇上吉祥——”她这一声音量很轻,皇帝显然没有被她唤回心神,倒是站在窗前的唐韵曦隐约听见了,转过头来,便看见了立在几米之外的文景年。
看着唐韵曦放下手中的书,一步步向着自己走来,看着她终于站在自己面前,帐内的灯光映在她温婉动人的脸上,而她轻弯起唇角,眼底含笑地看着自己。文景年只觉脑中嗡嗡地,眼前的人似真似幻,她的嘴角动了一下,听不清说了什么,直到手上传来温软的触感,文景年慢慢地低下头,看到唐韵曦伸手轻按在自己的手背上,顿时她的手连着心口都麻地颤了下,然后终于听到唐韵曦在唤她:“皇上,你怎么了?”
“没,没事——” ;文景年只觉面上火辣辣地像烧起来,她抬起手按住自己的心口,想要努力去抑制住那种难以言喻的酥麻感觉,可是此时近距离地看着唐韵曦澈水般的明眸含着笑意,小小的酒窝诱人地隐在唇角,文景年只觉呼吸更加纷乱。
“可是你……”唐韵曦起先没觉出反常来,可是后来文景年不动不语,只酣痴如醉地呆望着她出神,唐韵曦意识到什么,语音一顿,原本想说的话,再没说出口。
文景年本就情难自禁,此刻见唐韵曦低下头,颊边泛起淡淡的嫣红,胸中一股热气即刻涌上来,忍不住伸手捧住了唐韵曦的肩,低头看着她轻颤的睫毛,无数的情愫满溢难抒:“韵曦,我对你——”
“皇上,娘娘,奴婢告退——”一旁的文竹站在几步外都能感受到自皇帝身上蔓延开来的那股深沉的爱怜情绪,眼看着皇帝旁若无人,就差要把她家小姐拥进怀里去,文竹飞红了脸,再也呆不下去,一溜小跑跑开了出去。
文竹突然说出的话像一阵响雷,打地文景年蓦然回过神来,她一下无措地呆站在那里,偏开的目光正望到了玉质的床铺中央端端正正地铺了一块白绫,文景年表情一滞,想到唐韵曦在房里等她这么久,床上如此明显的铺设,她肯定猜得到今晚的意义的,再想到自己方才的举动……“韵曦,朕不是,朕,朕……”文景年一时尴尬到了极点,她满脸通红,惶乱地不知如何解释。
“好了,别急,你看你,小心伤口——”唐韵曦怕文景年碰到了伤口,忙轻按住了她情急之下乱晃的右手。唐韵曦虽是面色绯红,神情也与往日略显不同,但口气依旧温柔,丝毫没有动怒的迹象,这令文景年的情绪安定了不少,她缓了口气,尽量平稳了语气道:“母后,她知道我们的事了。”对聪明人不需要解释许多,文景年知道这样说,唐韵曦一定会明白的。
“上次,是朕没有处理好,”文景年面带懊恼和歉意,径自快步走到床边,俯身取了铺在正中央的白绫,抬手远远地搁置在旁边的矮塌上,然后才转过身来,不好意思地道:“你不必担心,这件事朕会应对的,嗯——”看着唐韵曦缓步走过来,文景年脸上一热,目光不自觉地躲闪,低了眸子道:“韵曦,你好好休息吧。”说完顿了顿,黯了神情转身就要走开,行了几步,手却被唐韵曦从后面轻轻握了住。
文景年一怔,慢慢转过身来,看到唐韵曦微红了面庞,偏着眼眸,轻轻地道,“那你呢?” ;这是唐韵曦第一次主动握住她的手,文景年直愣愣地看着握在自己掌心的那柔若无骨,滑如凝脂的手,一时似喜似呆,半天才低着头语无伦次地反应过来,“哦,朕,朕习惯每日晚上批阅上百奏折,才好入睡,韵曦,你,你不用担心朕,朕困了,自己会睡的。”
唐韵曦似乎有些犹豫,看了文景年一会儿,才颔首道,“那皇上批好了奏折,就早些歇息吧。”
“嗯,朕知道的,韵曦,那你好好休息,朕去看奏折了。”文景年口里虽是这般说,脚步却像是被粘住似的怎么也迈不开,看着唐韵曦眼底的温软神色,更是不舍得离开她哪怕半步……可是现在她还没有勇气告诉唐韵曦一切,她不希望自己以一个‘男子’的身份躺在唐韵曦的床上,即使她本身是女子,在没有告诉唐韵曦之前,文景年也觉得这对她而言是一种无法容忍的亵渎。这般一想,文景年心中慢慢冷却下来,逼迫着自己压下悸动不舍的情绪,转身往桌边走去。
深夜,屋内一片静谧,只有红烛偶尔跳闪的声音,文景年端坐在桌案前翻阅着奏折,拿着御笔批阅一阵,就